李千秋买了壶酒坐上城头,这几日城中的酒肆人满为患,李千秋好不容易才挤进去,酒肆掌柜姓吴,已是花甲之年,早年从军时留下了条断臂。
吴掌柜见是生客还极为惊讶,大军围城这一月,白日里三教九流皆如往常生活,太阳下山,大家便不约而同的走入酒肆。
掌柜见的三教九流与赚的钱都已经数不胜数,到这几日,有些客人已经穷困潦倒,却仍是不改夜里饮酒的习惯。
掌柜也不计较酒钱,依然如往常给客人上酒。
李千秋已经很多年没喝过酒了,他记得年少时江湖流行春风酿,便试探道:
“小二,上酒,一壶春风酿”
等了许久也无人应,李千秋也不恼,只是寻了个角落坐下。
吴老板将一个已经大醉却仍要踉跄归家的熟客安顿好,便来询问角落处面生的男人
“客官,我们这里已经没酒了。”
本以为会被苛责,吴掌柜已经准备低头致歉。
不料这位面生的客人只是温声道:
“无事,只要一壶便好。”
吴掌柜这才认真打量起面前的年轻人,他本以为这也是位在最后关头跑来醉生梦死的寻常酒客。
青年一袭青衣,眉目平凡,脸庞虽然年轻,但神态间却流露出已然阅遍世事的沧桑。
“应是位驻颜有术的修士,却不知这位修士是如何来到城中。”
掌柜心中纳闷,嘴上却答道:
“客官稍等,马上来。”
老人不想得罪来历不明的修士,酒馆确实还有几壶酒,只是那酒确是他准备在城破时留给自己喝的。
酒馆里已早没了小二,吴掌柜亲自给李千秋端上一壶浊酒。
“客官,春风酿早已无人酿了,如今江湖流行少年游。”
“客官慢用,老朽还得算会账。”
李千秋提起酒,想到李桃念给他过的一句诗,他不喜读书,李桃却很喜欢。
“春风若有怜花意,可否许我再少年。”
李千秋径直往城楼走去,酒肆内的齐国人还在醉生梦死,等待着国破家亡的到来。
走出大门,独行的青年与酒馆酒客似乎被分成了两个世界,只有老吴掌柜还在盯着远去的一袭青衣,苦苦思索。
“奇怪,为何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样。”
“唉,真是不服老不行哦”,掌柜拍了拍头,又无奈坐下拨弄着油腻的算盘。
李千秋在城中还有故人,但他想那故人应是不愿见他。
不知为何李千秋竟有些后悔,没带李桃下山看过这万里河山与天下苍生。
李千秋很久以前曾来过这座城,却只是站在城楼上远远望了眼城中的某户人家。
守城士卒见有人登上城楼本欲阻拦,执勤的百夫长却是挥手示意退下。
百夫长年岁四十出头,年少时也曾拜入山上修行,一番苦修至二境,觉得山中清冷,便下山一头扎进这江湖悠悠,及到看腻了人间百态,又归乡从军。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他是有些许见识的,刚才他不经意瞥见了青年长剑上系着的玉牌,便急忙制止几个蒙头青的鲁莽行为。
现在想来那百夫长还是有些后怕。
李千秋见无人阻拦,朝百夫长拱手道谢一声,便把酒登楼。
几个年轻士卒有些不解,待已看不到李千秋身影,急忙跑来询问百夫长。
有位性急的军汉不等百夫长出声,便红着脸道:
“将军为何随意放闲杂人等上城楼,莫不是已有转圜之地。”
军汉虽急,却也不傻,懂得不能在城楼喊出那两个字,影响了军心。
年轻军汉在墨水囊里想了好久才想出文绉绉的“转圜之地”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