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等送上门的也不算留宿,可送上门比上门留宿更不体面,即便是二等堂子也是少有这般做的。
而徐妈妈竟然敢私自应下那位徐世子,只要需要就送上一个女孩儿,这简直是踩着众多掌话人的脸,本就成立不就的清音堂若是因此遭受打击,毁容的柳姻身负聘书,又没什么名气估计到时候下场还不如现在,这种被打乱计划的感觉让她浑身都要炸了,只是对方捏着她的把柄,又一向吃软不吃硬,柳姻只等软和这语气,小心劝说。
“这……这件事儿你知我知,月铃知,哪还有人知道。”徐妈妈被柳姻说的心虚,可还是声厉色荏的小声反驳了声。
“不知?难不成送人过去是个哑巴不成?堂子里迎来送往的,怎会瞒得住,且等着吧,但凡你今日把人送进去,明日这事儿就传遍了,到时候自有人来寻你。”柳姻冷笑一声说道。
“这……总不能就这么退回去啊,这么着岂不是得罪了那位爷。”徐妈妈抱着珍宝匣,一脸的不舍。
“别的我不敢说,可对面的那位看咱们不顺眼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次若是被对方知道,必然要找麻烦的。”柳姻见此只得继续劝着。
“好了……”想到对面那个教司坊的坊主,徐妈妈脸上总算动摇了不少,心中的天平越发倾向柳姻,可还是过不去被柳姻指责的尴尬,只得硬着口气说道“我心中有数,你回去吧,这事儿不该你管。”
见对方总算是松口后,柳姻才松了口气,不好再三催促,唯恐自己将对方劝毛,轻叹口气只得颔首回去。
只是可惜,到了晚间,柳姻还是看见之前跟在崔世子身边的侍卫头领找上了徐妈妈,见此情景,柳姻满心失望,她想了想走到了窗前,盯着那个黑漆漆的小门。
亲眼看着那个侍卫抱着一个小丫头从小门出去,她不知道徐妈妈是屈服了金钱还是权势,但她知道,这事儿已经不是自己劝说能够阻拦的了。
柳姻眼见着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再也不见,有些无力的躺到床上不知想些什么。
她不知道的是,今夜不止她一人守在窗前,目送一个女孩儿被送到地狱,以感同身受和悲悯为女孩儿办了一场无声的葬礼。
往后的几日,直到柳姻搬到新家也不曾见到徐妈妈,也不知是忙着给那位爷继续寻找好苗子,还是不知怎么面对柳姻和清音堂里劝过她的倌人们。
柳姻也没心思多问,这几日她一直昏昏沉沉睡不好,总觉得那个女孩儿浑身是血的问自己,为什么不救救她。
日日的愧疚感充斥着她的心,即便是前世她见到那些不公,可却没有这一刻让她深切地感受到,自己是有多么地无力渺小。
到了新家,柳姻在西厢房放好了衣物,她带的东西不多,几套衣服,几套首饰头面,几本书,一套文房四宝,一床琴,一把琵琶,一支萧,这是她或者说清姻所有的家当,那看似华美的摆件是堂子的,她能拥有的只有这些。
她正打算将衣服放到衣柜里,打开后却愣了下,衣柜里已经放满了衣物,与她在堂子里穿的略显娇艳,改良后的衣物相比,这些衣服的颜色总算素雅了许多,也像极了普通女子。
她摸索着衣服,将身上的一袭薄红色的衣衫褪下,换了身雾色衣衫,梳了个垂挂髻,这一身下来倒衬得她面色越发娇嫩年轻,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柳姻才恍然如今这具身体今年才十七岁,也还是个孩子。
“姑娘,娘子要见你。”刚换好衣服,就听敲门声响起,之前柳姻见过的服侍在她新娘身边的中年妇人。
“好,多谢,不知怎么称呼。”柳姻应下后,才想起来自己忘记问对方名讳。
“姑娘客气了,奴家夫家姓钱,姑娘叫我钱管事就好。”中年妇人听后略停了脚步低头回复道。
“我还是叫你钱姨吧。”柳姻看着钱管事年纪和自己母亲差不多,实在有些不习惯。
钱姨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只在前引路,此去的不是之前柳夫人睡着的东厢房而是正堂,西厢房距离正堂不过数十步,柳姻也没多想,今日正式见面,在正堂也算是彼此的重视,她心知对方的如此态度也是在给她表明友好态度,也因此她此时也终于有了心思打量未来的居所。
这时她这才发现,原本带着些许破败的院子竟然修整的干净许多,天井处的水缸也养起了鱼,上面开出了一朵朵小小的莲花,另一侧还重新种了一棵树,此时挂满了果子,黄橙橙的极为喜庆,也不知是什么果子。
“来了……”等她二人进门,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
柳姻抬头看去,只见她原本该躺在床上病恹恹的柳夫人,此时身穿华服一脸淡定温柔地坐在前方,丝毫不见病态。
“坐吧,我知道你心有疑惑,我自会详细说明,钱姐你先下去准备午饭。”
“是。”
柳夫人看着柳姻看似一脸淡定却掩不住眼中的狐疑,心中不由有些感慨,到底还是个孩子,挥手让钱姨退下后才开始给柳姻讲述自己的事情,自此柳姻总算知道了自己这位未来的娘亲是何等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