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贵有自知之明,显然他没有。
“林大人怎么淋成这样啊?”李念岔开话题道。
林建成衣衫几乎全湿,手里的口供也已经结块在一起。
但这场雨不是刚下的,起码已经下过大半时辰,也就是说,他也非从府衙出来就直奔而来,而是中途拐了什么地方。
林建成攒着一口气,终于将信展开,登时喜上眉梢:“是有些许糊了,但还看得清楚。”
他立马将信呈给沈行之,之后才回李念的话:“哎呀,小沈公子有所不知,本来是想先确认了口供上的内容后再来,可谁知,冥冥之中似乎有谁揪着拽着,本官心里不踏实,在那门口站了片刻,最后还是想着先来通个气。”
佩兰递给他一条粗布巾,又端上一盏暖身驱寒的姜茶。
也许是雨里站久了,那茶水还有些热,他竟也仰着头一饮而尽,末了才察觉出烫来,表情精彩纷呈。
李念探身问:“有眉目了?”
她这么一问,林建成“啊”了一声,点头道:“案子和您手上这链子,都有些眉目了,小沈公子想先听哪一个?”
李念侧目望向沈行之,他低垂着眉眼,表情肃然,似乎无心插手。
“那就……”
“链子。”邵安打断她的话,“先说这链子,有办法打开了么?”
链子确实是当务之急。
这一根玄铁链,没能阻拦住沈行之的脚步,但却将李念死死困在了原地。
她没有沈行之京察的身份,也不能将真实身份说出来,查案不能自由去查,想处理盐案也不能自己去做,事事瞻前顾后,束手束脚。
如果能有什么办法先把这链子处理了,定是极好。
但林建成给她浇了一盆冷水:“本官将青州下辖十三个县都问了,首先是这材料,乃是玄铁铸造,坚如磐石,就算拿着开山斧抡圆了劈砍下来,恐怕也不能伤其分毫。”
李念听到这,忧愁之色已经攀上面颊。
林建成继续道:“其次是这链子的解法。这般诡秘的链子,青州确实无人铸造过,不知铸造工艺,也就解不开。”
他拱手抱拳,诚恳道:“这件事上,本官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啊。”
这般结果,李念有些始料未及。
她这段时间一直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是再提不动了。
倒也不是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的可能性,而是无论如何,她都不愿意往解不开的方向去想。
青州没有,大概率其他的州郡也没有。
这链子,便极有可能,出自朝堂,出自宫墙之内,出自那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龙椅中。
她有些颓然地坐着,连邵安与林建成之后争论了些什么都无暇注意。
整个人仿佛落入了一个黑洞,那股前所未有的无助感,眨眼便笼罩了她的全身。
难道这一生,逃出皇城禁锢的代价,就是永远解不开手腕上这条链子么?
她不想做联姻的棋子,不想做臣公上位的工具,她只想做李念而已。
就这么难么?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靠在身后的引枕上。
她的天地里,似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