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谨慎是因为沈放身上有太多的出人意料,这样的敌手说不上强大,可是极其难缠。
他很早就希望拔掉这把肘腋下的尖刀,可是这把尖刀却越来越锋利了。
这就说明,沈放绝对不像南朝那二十万宋禁军,任由他坐大,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的对手。
“合剌,去叫忽鲁吧,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发现他的意图。大金骑兵不会因为某个人止步不前,就像太原府一样,张孝纯父子抵挡不了大金军获取山西的土地和人丁。”
……
平定军城池远远的出现在眼前。
与真定府恢宏的城墙楼橹相比,平定军显得破败不堪。
自从出了承天寨,沈放几乎没见到几个百姓,所过村庄全被催毁,田地荒芜,一派荒凉。
在之前,陈龙陈虎兄弟俩曾说,山西太原以北的百姓,逃亡一部,困顿而死一部,剩下的都被金人抓去修土围,留在原籍的极少。
金人对大宋朝廷足够狠,可对百姓并不算差,抓去修土围的除了给工钱,还能保证三餐不饥。
可是对于不从金国的汉人百姓,金人手段也是足够残忍。只要发现了百姓支援宋军作战,全村屠戮殆尽。
沈放路上就遇见过这样的村庄,白骨森森,狼狗成群。
如此看来,金人崛起十余年,并非如今世人所说那般野蛮而鲁莽。
金人懂得民心向背的道理,那自己这个后世来人,更要在这方面下功夫,要不等形势最为严峻时,很可能被金人困死在太行山中。
见到沈放领着一队十几人的骑兵,平定军城头上涌现出大批的宋军,全神戒备。
距城五百步,沈放挥手阻止了队伍前进。
五百步是床弩所不能及的安全距离,他可不想糊里糊涂的就把性命交代在这儿。
沈放示意黄胜喊话。
黄胜当即铆足了劲大喝:“我等是从井陉道过来的西军,岳州防御副使,步司副统制沈放在此!守城将军是何人?”
城头突然射下一支箭,远远的钉在地上。
沈放招招手,带领队伍向前推进。
黄胜担忧道:“沈统制,要不由属下前去谈判,万一误伤了您麻烦就大了。”
沈放摇头道:“既然来了,就要有些诚意,都是大宋朝廷军队,有什么可怕的?”
“沈统制,您有所不知,城池困守日久,军民疑心甚重,经常有劝降的投降官吏被守兵不问缘由射杀。”
沈放大概清楚平定军日后的史实。粘罕亲自指挥攻城,虽不如太原府那样坚持大半年,但是短暂的攻城,却令金军损失二万余人。
沈放不知是何人在镇守平定军,但必然是个有节气、值得尊敬的将军。
既是如此,沈放又怎会错失如此良将?
沈放轻轻拍了拍战马的脖子,战马理会到了主人的意图,轻抬蹄子,缓缓前行。
这个射箭的人有意思,沈放以前备课时翻阅古籍,了解到这是射箭之人暗示自己前进一步,起码要前进到落点范围内。
沈放喝止了其他人,独自一人越过地上的箭矢,继续前行。
灰黑色城垛子后整齐站满了士兵,虽然疲惫,但是军容严整,仪态威武。
沈放一直缓缓行至护城河边,才勒紧缰绳,仰头抱拳:“职岳州防御副使,步司副统制沈放。今发兵入晋,有军机要事拜会守城职僚!”
城头一个全身灰色扎甲的将校出列,抱拳回应道:“可是真定沈放,沈都头!”
沈放听了不由一震,平定军这座被金军缠得几乎与世隔绝的城池,竟然还有认识自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