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歌回想起刚刚的那一幕。
那恐怖至极的元能波动,那无与伦比的黑暗威压。
那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啊!
几乎把整片天地、时空都湮灭其中,万有万物都向其臣服,傲视一切规则、破灭一切道理。
这完全超出了陆长歌这个修为层次的想象和理解,无法给予其任何猜测和假设。
这一辈子,她也只在遥远的距离上,惊鸿一瞥地在那个女人的身上隐隐约约察觉到过这种气息。
至焉、终焉,无法言说,无以言表。
但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刚才那人绝不是自己的宝贝弟弟。
“你到底是谁?!”陆长歌嘶哑着声音质问,甚至带着一丝哀恳。
陆清尘重新从黑水漩涡的占据中苏醒过来,依然还有些懵懂迷糊,识海之中传来黑水漩涡那阴冷邪恶的声音:“太脆弱了,太脆弱了,纸糊的一般,根本承受不了本尊的能量!你这只渺小的虫子!”
这声音带着愤恨逐渐小了下去。
陆清尘使劲甩了甩眩晕胀痛的脑袋,笨手笨脚地擦拭陆长歌身上的鲜血,怎么擦也擦不掉,眼泪不争气地又流了下来。
“姐姐,是我呀!姐姐,我是陆清尘,是你的宝贝弟弟呀……”
陆长歌看着这个哀哀哭泣的家伙,心头涌上来的柔情霎时间胜过了所有怀疑。
没错了,这肯定是当年那个跟屁虫的小弟弟。
没错了,这肯定是那个多情善感、不争气、爱哭鼻子的小家伙。
没错了,这就是我陆长歌最珍视、最想守护的一份纯真的亲情。
陆长歌伸伸手,陆清尘靠上去,两人额头对额头贴在一起,这是小时候姐弟两人的亲昵方式。
陆长歌道:“清尘,你是招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吗?”
陆清尘想了想,道:“是一个漆黑、阴冷的水井,里面有一个可怕的漩涡……”
陆长歌摸着他的头,柔声道:“可怜的弟弟,肯定吓着你了吧。它有说什么吗?”
“他要我把躯体和灵魂都借给他使用,他会给我力量,他让我放弃权柄……”
陆长歌心中猛地一震,对陆清尘眼下的情况大致有了个猜测。
“乖弟弟,你大概是被某个坏家伙给入侵了。听姐姐的话,可千万千万不要再把自己借给他使用,他会一点点占据你的心智,最后夺舍成功,到时候你就不是你了。这个坏家伙极其狡猾,极其危险!他说的话一句都不要信!”
其实以陆清尘前世的阅历见识,自然也能猜测出自己的状况,知道不能随便把自己借给“黑水漩涡”使用,只不过自己这个前身实在是“多情善感”,动不动就哭鼻子,带得自己也情绪波动很大。
当然,面对陆长歌,他现在并没有丝毫的作伪,斯人斯景,怎能不动真情?在这一方面,他与前身是无限“合体”的。
陆长歌此时已近油尽灯枯,气息越来越虚弱,叹息道:“我可怜的弟弟,出生在这个女尊男卑的世界本便不幸,十几载时光又没享过多少安稳幸福的日子,而我又不能再庇佑你下去了。以后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
陆清尘心伤之极:“姐姐,你不要这么说,你会没事的是不是,你这么强大,你是修能的天才啊……”
陆长歌叹道:“人力有时而尽,命运本当如此,到此地步无需再做徒劳的抗争了。何况我倒在追寻元初之能真义的路上,心志纯粹,始终如一,正是死得其所……只是心中唯有放不下你……咳咳……清尘,你把我脖子里的项链摘下来……”
陆长歌修长白皙的脖颈中间挂着一枚卵形的小小灵石,陆清尘小心翼翼取下了来,捧在手心,晶莹温润。
陆长歌看着这枚灵石,眼睛里像是起了雾,呆了片刻,才嘱托道:“弟弟,你拿着这枚录影灵石,去往北岳剑宗,找一个叫凌江风的男子,把这枚灵石交给他,并带给他一句话,就说——‘江上清风,空中皓月,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咳咳咳……他看在我的情谊上定会照拂于你……”
这显然是临终托孤的意思了,陆清尘再也抑制不住,放声悲泣了起来。
“这个世界始终是以元能为尊的世界,好弟弟,你孤身世间,要想不被人欺负,终究还是要走上修能之路的……咳咳……但女尊男卑的修能秩序,是笼罩在所有男子头上的屏障,也许,你唯有……唯有……哎,罢了,那条路太难了。好弟弟,但愿你一生平安喜乐,我也就瞑目了,不要想着为我报仇,好好过完这一生就足够了……”
“姐姐,姐姐,你不要走,我不要你走!”
“还有最后一件事,你看着我的眼。”陆长歌双手扶住陆清尘的头,让他直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