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大殿,只听一阵哭声。原来,就在这一会的功夫,殷素素不忍见丈夫张翠山为众人所逼,出来替他分辨,与少林派的人动起手来。殷素素自然不是少林高僧的对手,迫不得已使出“蚊须针”,却被当日在龙门镖局的和尚圆业给认了出来。
殷素素不得已承认了当初灭了龙门镖局满门的事情。谁知俞岱岩却激动地冲上来,质问当初给自己发暗器的人是否是她?殷素素知道一旦承认,与张翠山的缘份就到头了,当场哽咽落泪,但是当着众人的面无法抵赖,只得承认。俞岱岩大怒,当场拔出剑来,只是碍着张翠山,不便动手,遂拂袖而去。
张翠山至此心灰意冷,拔出剑来,声称:“我妻子杀了不少少林弟子,那时她可还不识得我,但我夫妇一体,所有罪孽,当由张翠山一人承当!”说着横过长剑,在自己颈中一划,鲜血迸溅,倒于地上。殷素素扑上去大哭。
罗辑见状,连忙放下张无忌,向殷素素道:“嫂嫂,无忌回来了!”
殷素素闻言,回头看见张无忌,连忙扑上来抱住。罗辑一把抱起张翠山,向后堂跑去,一边叫道:“六哥、七哥过来帮忙!四哥看住无忌!”
二人听他这般吩咐,都愣了一下,看向张三丰。张三丰把手一指,厉声道:“照他说的做!”殷梨亭、莫声谷连忙跟着进后堂去了。张松溪便站在殷素素母子身边守护。
张无忌扑在母亲怀里,哭道:“妈,他们为什么逼死爹爹?是谁逼死爹爹的?”殷素素道:“这里许许多多人,一齐上山来,只因你爹爹不肯说出义父的所在,他们便逼死了你爹爹。”无忌一对眼睛从左至右横扫一遍,他年纪虽小,但每人眼光和他目光相触,心中都不由得一震。
殷素素道:“无忌,你答应妈一句话。”无忌道:“妈,你说。”殷素素道:“你别心急报仇,要慢慢地等着,只一个也别放过。”众人听了她这几句冷冰冰的言语,背上都不自禁地感到一阵寒意,只听无忌叫道:“妈!我不要报仇,我要爹爹活转来。”
殷素素凄然道:“人死了,活不转来了。”她身子微微一颤,说道:“孩子,你爹爹既然死了,咱们只得把你义父的下落,说给人家听了。”无忌急道:“不,不能!他们要去害死义父的。让他们打死我好了,爹爹不说,我也决计不说。”
殷素素摇摇头,说道:“空闻大师,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请你俯耳过来。”这一着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尽感惊诧。空闻道:“善哉,善哉!女施主若能早说片刻,张五侠也不必丧生。”走到殷素素身旁,俯耳过去。
殷素素嘴巴动了一会儿,却没发出一点声音。空闻问道:“什么?”殷素素道:“那金毛狮王谢逊,他是躲在……”“躲在”两字之下,声音又模糊之极,听不出半点。空闻又问:“什么?”殷素素道:“便是在那儿,屠龙宝刀也在那儿,你们少林派自己去找吧。”
空闻大急,道:“我没听见啊。”说着站直了身子,伸手搔头,脸上尽是迷惘之色。
殷素素冷笑道:“我只能说得这般,你到了那边,自会见到金毛狮王谢逊。”
她抱着无忌,低声道:“孩儿,你长大了之后,要提防女人骗你,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将嘴巴凑在张无忌耳边,极轻极轻地道:“我没跟这和尚说,咱们谁也不说。我是骗他的……你瞧你妈……多会骗人!”说着凄然一笑,右手一翻,悄悄取出一把匕首,刺向胸口。
张松溪一直在旁边守护,甫一发觉,连忙擒住她的手腕,然而匕首已然刺入胸口,鲜血湿透脱衣服。张松溪连点她十几处穴道,殷素素软软瘫倒在地,胸口兀自插着一把匕首。
张无忌扑到母亲身上,大叫:“妈妈,妈妈!”但殷素素并无动静。张无忌悲痛之下,竟不哭泣,瞪视着空闻大师,问道:“是你杀死我妈妈的,是不是?你为什么逼死我爹爹,杀死我妈妈?”
空闻陡然间见此人伦惨变,虽是当今第一武学宗派的掌门,也不禁大为震动,经张无忌这么一问,不自禁地退了一步,忙道:“不,不是我。是她……是她自尽的。”
无忌眼中泪水滚来滚去,但拼命用力忍住,说道:“我不哭,我一定不哭,不哭给你们这些恶人看。”
宋远桥和俞莲舟对视一眼,对众人拱手说道:“诸位!请吧!”
空闻大师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张真人,这等变故……嗯,嗯……实非始料所及,张五侠既已自尽,那么前事一概不究,我们就此告辞。”说罢合十行礼。张三丰还了一礼,淡淡地道:“恕不远送。”少林僧众一齐站起,便要走出。
在场众人心中都觉不是味儿,齐向张三丰告辞,均想:“这梁子当真结得不小,武当派决计不肯善罢甘休。从此后患无穷。”宋远桥、俞莲舟黑着脸,送宾客出了观门。
峨嵋派的纪晓芙留下一个金项圈给张无忌,又托俞莲舟对殷梨亭传一句话:“六哥,我……我实在对你不住,一切你要看开些。我……我只有来生图报了。”
俞莲舟因为纪晓芙是殷梨亭未过门的媳妇,对她格外客气,道:“这不干你的事,我们不会怪你峨嵋派。”纪晓芙脸色惨白,道:“不……不是这个……”转身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