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正道。。。是沧桑!“
稀稀拉拉的鼓掌声里,瞎子朝四面八方拱了拱手,压声道,
“诸位客官,好事未必终有报,忠言反是逆耳。咱今日不讲那岳武穆精忠报国,也不讲那文少保一片丹心。咱来讲讲今朝的一位奇女子。”
。。。
“柿儿走了?”
阴影里,女人遥望窗外,晚风吹来,斜月已经挂在了远处的青山上。
“走了,临走时让我给你道个别,叫你注意身体。”
紫月倚在墙边,手拿一柄银钗,仔细剔着指甲,
“对了,她终于叫了你一声干娘。”
女人一愣,撇过头去,半晌,轻轻吸了一声鼻子,
“是嘛。。。”
“怎么样?半生付出反为别人做了嫁衣,饶是我们的鬼子神母也会难过吧。”
“你没有孩子,你不懂。”
“呵,我才不会像你那么傻,把一切都奉献到孩子身上。”
紫月轻笑一声,转身走出门去。
“丑儿还好吗?”
“你与他心血相连,又怎么会不知道?”
门外传来紫月的声音,
“只要你不死,他就算哭着去撞墙也没事。“
脚步声愈发走远,一切也随之安静。又过了一会儿,紧闭的房门内,传出了如漫漫细雨般的哭泣。
。。。
船舫里昏暗,木头吱呀摇曳。明暗不定,阿柿倚着靠壁,目光失神,不自在想些什么。
“侄女啊,别难过了。我跟你说,那府里有个我的堂弟,哦,就是你的表叔,那可是个含玉而生的主儿。那一出生唉,满屋子飘香,玉也是宝玉,上面还篆刻了字,都是仙人给刻上去的,你猜猜是什么字?“
“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链二爷惊讶的抬头,阴影下,正巧对上了阿柿的眼睛,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只能讪讪的笑笑,
“你怎么。。。,算了,真是什么也问不住你。”
蓦然,
“叮铃,”
似有似无的铃铛声在耳畔响着,链二爷耳朵一动,摸索着走出蓬仓。
蓦然间,漫天晚霞映在湍急的大河上,千帆争渡,四周竟挤满了前来送行的船舫,大红的绸缎随风飘荡着。
“叮铃,叮铃。”
风吹动船舫上挂着的金色铃铛,一片悦耳声中,有歌女坐在船头,抚琴,吹箫,亦或者是怀抱琵琶,东风起,她们便不约而同的吟唱道,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江面云雾翻腾,恍若临江仙境。
“柿儿!柿儿!”
链二爷被这番景象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大船逆流而上,一闪而逝。
“柿儿!歌女十八相送啊柿儿!你快出来看看!”
十八相送,原是梁祝里的唱段,如今加上歌女两字,就被化用成了青楼里揽客造势的手段。
听到声音,阿柿扶着甲板钻出船篷,大风扑面,放眼望去,漫天的晚霞底下,大河上满是飘摇的火焰。琴弦声外,一切都是红的,日头是红的,鹭草是红的,连人影也是红的。
“不得了,不得了!临江仙,临江仙啊!”
链二爷连嘴唇都在哆嗦,不停的环顾四周,激动的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仿佛想到了什么,他摇着阿柿的胳膊焦急道,
“不行,此情此景,侄女你也得作首诗,你一定得作首好诗!做不出来吟唱一首也好。”
阿柿更茫然了,她也张了张嘴,恍惚中,她低头望着脚下滔滔的江水,夕阳下正如奔流的鲜血。
“怒发冲冠,凭栏处,??雨歇。”
大风吹动发丝,阿柿呢喃着,忽然仰起脸,凝望着茜色稀薄的天空,平白冒出一句,然后又止不住的念了下去,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江水滔滔,来不及道别,更来不及再驻留一刻。转眼间,苍茫的暮色里,一艘轻舟就冲破了几十条船舫的阻拦,顺着一望无际的江水驶出。
大风涌来,歌声渐稀,许久,连泛起白沫的浪花也快跟着消失了,空余夕阳西下,整片天地像在无声的嘶吼。
“唉,我贾琏活了二十几年,这般景观,平生还是第一次见!”
链二爷倚在船舷上不停的砸吧嘴,转头问道,
“侄女,刚刚那首满江红虽有气势,可岳鹏举的诗放在这靡靡之景里,好像也有点不和时宜吧。”
阿柿抿了抿嘴,没有回答。
鹤唳声中,她默默仰望着这片亘古的晚霞,径直走向船尾,寒江孤影,望着那早已遥不可见的人间,阿柿的眸子也被映红了。
踏入红尘道之后,总有一种道不明的感觉萦绕在心头。一切不再像从前那样通透,反而变得朦胧又沉重。
滚滚长江向东流去,从江南到京城三千余里,在这个时代,似乎每一次的分离都不可挽回,每一抹回眸都会是最后一次。
她忽然郑重的伏下身子,朝着来时的方向,一个头重重的磕在了甲板上,
“咚,”
“咚,“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