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羡鱼抱着碗,一边狼吞虎咽地吸溜羹饭,一边说:“娘,您儿子现在是为皇族办事的人,您真不用再卖鸡蛋。”说着就从带补丁的瘪钱袋里夹出刚收到的一两银子,递到母亲手里。咽了一口饭又接着说:“您眼睛瞧不清楚,您就别下厨了,这要出点事可怎么办,您等我回来,我做。”
老人接过银钱,眯眼睛瞧瞧羡鱼,伸出另一只手,轻抚儿子突出的颧骨和凹陷的面颊。又收起手,说道:“别以为娘不知道,你虽是为皇家做事,但不吃俸禄,全是收的佣金。这聘金能有多少?到时候你要娶个大家闺秀的媳妇,哪个不要几百两的聘礼。我现在卖鸡蛋的钱足够咱们吃穿用度,我虽然眼睛看不清楚,但是领里街坊都知根知底,都帮着我。你那点佣金还得攒着娶媳妇呢!”
这前后不搭噶的话语让羡鱼笑了几声。他把剩下的半碗鸡蛋羹推向母亲,说道:“我吃完了,您吃吧。”母亲又把碗推回去,扶着桌子起身,撇下一句:“我吃过了。”便准备上炕了。
羡鱼看着这半碗鸡蛋羹,直摇头,呐呐自语:“多动动也好。但是我那佣金,是我攒着给您找郎中的。”
吃完饭,羡鱼拾掇完家伙,也上炕入睡了。
翌日卯时,雾气正浓,羡鱼已经穿好了官靴,告别母亲,他启程去白事部完成今天的工事。
到了白事部,他穿好紫袍,戴好发冠,端坐在内室的凳子上,等待着雇主的到来。
辰时未至,昨日那女子已经到了门口。羡鱼见那女子骑马而来,不禁赞叹:“真是英气十足。”女子不屑一笑,回道:“我等离此地路途遥远之人,没有点英气还不敢委托您来主持葬礼。”羡鱼默不作声,去马厩跨上马,骑出大门。女子见他跟上便扬鞭催马,厉声“驾”,便疾驰而去,羡鱼紧随其后。
马踏黄沙,一路上鲜少停歇。卯时的露滴被三竿的太阳晒干,阴暗处的蛇匍匐着出洞,又被急促的马蹄声吓回去。马背上的羡鱼被太阳晒得脊背发汗,到树荫处又被阴风吹得脊背发凉。一路颠簸。
领路的女子速度渐缓,向后喊:“前面就是了。”羡鱼没有闻到干草燃烧的破败味道,没有烧制午饭的呛鼻炊烟,他一抬眼,看到一维栅栏隔开的枯黄草地,栅栏的另一侧则是一座又一座和自己家一样的砖墙草顶房。他心中暗道:整个村子都在寒食,看来死的人是个人物,得搞得玄一点。
正规划着葬礼流程,一声招呼打断了他的思绪。
“快点跟上来。”
羡鱼抬头看向女子,此时,一阵秋风带起女子鬓间的头发,发尖沾到红润的唇上,紧锁的眉头让散发着水光的眼睛多了几分凌厉。羡鱼如枯草的手指攥着缰绳,两腿一夹,跟了上去。这阵风吹得他一抖。二人在村口系好马,并肩进村。
羡鱼跟在女子侧后方,斜眼瞥见两滴汗水从女子泛红的脸颊滑落,滑到尖尖的下巴聚成一团,羡鱼咽了口唾沫,喉结牵动着心脏砰砰跳动。他想抬手替她拭去汗珠,可他只是在汗珠落下的时候尴尬地问了句:“那个……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子回过头,抬起玉指抹了汗,挑着眉头,打趣道:“你们做葬礼的知道死者姓名就够了吧。”羡鱼一时语塞,硬着头皮快速说道:“工作需要,这个死者很不一般,葬礼会很宏大,我也需要别的东西,你的名卉只是其中之一。”女子看着他神神叨叨的样子有点想笑。她回过头,一边走一边说:“我叫慕容清也。”羡鱼紧走几步,急忙回应:“我叫曹羡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