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事到如今,咱们只能是……起兵了。”
刘进发誓,他看到他的便宜老爹先是一惊,然后眼里划过一丝喜悦。
良久,刘据幽幽叹息,“为父也曾想过,天子是不是生重病,或者是被那帮亲信控制了。”
“要想自证清白,学比干剖心,屈平投江的事情,为父是肯定不会去做的。”
“但是天子受蒙蔽日久,又不肯接见为父的使臣,不肯听为父的劝谏,而对那些出身卑贱阴险狡诈之人,却是耳根子软的可以!”
“为父那天听完门客逮捕不力之后,也曾想过,事到如今,唯有‘清君侧’一途可以走。”
“但是这等谋划又不能使外人所知,譬如石德,他这腐儒,不过是隐隐地透露给他一点,为父欲行‘清君侧,除佞臣’之事,他便苦口婆心前来劝阻。”
“在他们眼中,这种事,为父若做出这等事情,也与那惠文无异了。”
“可笑,天下岂有子弑父的道理?为父自忖素来宽仁,竟不料这腐儒是这般看孤的!”
他的手搭在了刘进的肩头,“进儿,索性有你啊,所谓父子同心,其利断金。你能和我想到一起去,咱们这次‘清君侧’,想必能成功吧!”
说完便“呵呵”地笑了起来,显得心情极为愉悦。
“不过”,刘据炖了一下,眼神牢牢地盯着刘进,“想要清君侧,还得去告知一个人。”
“告知哪一位?”
“去告知母后。进儿,起兵事项繁杂,越快越好。我这就开始调派人手,调整部署。你去见你奶奶,把这边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部都告诉她。”
刘据用的力气极大,以至于刘进的肩膀隐隐感到疼痛。
“特别是这次我们旨在‘清君侧’,丝毫不会有惠文对武灵之事。”
“这一点,你务必要对你的祖母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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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汉朝的夜是有宵禁的。
马车行走在道上,发出的声音显得分外瘆人。
车夫显然是对路烂熟于心,一路驾着车径直向前殿北边驶去。
刘进打量着身边的人,当时刘据向他介绍的时候也只是简短地说了一句,“此乃太子舍人无且”。
太子舍人想必就是太子的心腹了,至少这名字听上去好赖也得是个秘书。刘进暗暗地在心里琢磨着,有感于之前和王破“拉家常”的尴尬经历,这回刘进不敢随随便便开口了。
车马在不平的路面上颠簸了一会,就在一扇门前停住了。
“这是长秋门”,那个叫无且的居然难得的开了口,“太子殿下说皇孙殿下遭了小人魇镇,以至于可能有部分记忆忘却,幸而身手决断尚在。
”太子害怕您孤身一人来皇后这里,会犯什么礼节上的错误,或者在陈述时有一些遗忘的地方。因此特派某来查缺补漏,补充一二。”
刘进恍然,之前说要给他指派太子舍人的时候还在心里犯嘀咕呢,毕竟又是问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又是给他派舍人,又是宣传他受了魇镇,弄得刘进心里七上八下,这到底是信不信任他?
毕竟自己可是在父亲之前说出“要起兵”的话来。
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他的父亲不愧为能上历史书的“性格仁厚,宽以待人”啊!
那边无且已经和女官搭上了话,“太子舍人无且奉太子拜见皇后殿下!”
一边小声地和那女官说,“皇太孙殿下也来了。”
那女官外貌清冷,本来对无且的前一句通报,只是例行公事般地准备回去禀报,突然听到“皇太孙也来了”,登时瞪大了双眼。
“请随我来。”
刘进和无且随着女官身后急行,无且悄悄地压低声音对刘进说,“这是长御倚华,是皇后腹中第一得力之人。”
“以往太子殿下和皇后殿下通讯,往往都是某和她负责居中联系的。”
椒房殿弥漫着一股奇异的香气,前面的倚华走起路来也是风姿绰约,但是刘进并没有丝毫欣赏的心思。
又拐过了两个弯,倚华轻声说,“到了。”
此刻刘进的心开始跳动的剧烈起来,他们正处在椒房殿的正殿中央。
椒房殿正殿极宽敞,成千上百的蜡烛将整个殿堂照射的金碧辉煌。上面坐着一个女子,背对着他们。
女子身着大红色的云纹襦裙,头上插着一只金步摇。
长发披散下来,直至腰间,但是被打理的丝毫不乱。
尽管这头发中已经泛出了花白,但是这光滑的长发,在蜡烛照耀下,闪烁着明媚的色泽,不难想象出,这头发的主人,年轻时该是何等的风华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