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高双手,朝天抓握,竟觉得,站在此处,他仿佛能够捉住云彩……
大风大雪送来阵阵寒意,反复提醒他:曾经无法触及的一切,就在自己的眼前。
更在自己的足下。
他踩霜踏雪,在这块不大不小的晾场里踱来踱去,
只有雪地上嘎吱嘎吱画出来的足迹,才能让他确信一切都是真实的。
在如此显赫的宗门之内,他姜正初,终于有了立锥之地。
“此地,会留下我践行仙途的每一个脚印……”
他站定了,仰面深吸一口气,身姿挺拔如剑,“师兄在考场上看过我的火云掌,瞧瞧我今日可有长进!”
意气激昂的姜正初迅速掐诀,结起小烽烟指印,丹田中的法力听凭调遣,沿十二正经奔流如潮,顷刻间,火苗自他双手的掌心炸起。
火舌,成形,直指雪山巅……
……巨大的牌匾上面写有《凤莱堂》三个大字,此乃挽云宗掌门亲题,笔锋刚劲,每横每竖,都彰显出这名号的霸道。
牌匾的震慑之下,宵小之辈路过了都会哆嗦出一滴尿来。
出于对掌门的敬意,一位乘风而来的修士到了门前便立刻收纳法器,步行跨过门槛。
他转过影壁墙,朝院子另一角那屋檐底下的长髯中年人急急发问:“张师弟,听说你录用了一个作弊的弟子?”
此人口中的张姓长髯修士,乃是凤莱堂的执事——张仪。
他早听闻今日师兄打算来访,已经在会客厅等候多时。
“师兄,别来无恙?”赏着雪景的张仪带笑问候。
“无恙无恙,哎呀,师弟,不惜性命也要通过考核的浪荡子,你怎么能采用呢?如此鲁莽之人,炼出来的丹药谁敢服用?
再说了,炼丹师身份矜贵,你也不是不知道,
与这样的匹夫为伍,你脸上挂得住?
你那些弟子脸上挂得住?
你让你的徒子徒孙将来怎么和谐相处啊?”
任凭这位师兄口沫横飞,张仪不紧不慢,从桌上举起一只紫铜小鼎,此鼎从弟子入门考核的现场取来,封存至今。
“师兄,你瞧瞧这个。”
“这不是基液嘛,给我看这个干嘛,你炼的?”
“哈哈哈哈!”张仪忽然捋起长髯仰面大笑,“师兄当真觉得这基液是我炼的?”
“唔……细一看,手法确实和你不一样,色泽也稍微差点。”
“品质如何?”
“挺好的,炼培元丹正合适。”
“这炉基液,正是你口口声声的浪荡子、匹夫亲手所炼,你说,这样的弟子我不收,难道拱手让给其他宗门?”
一句话将师兄噎得面色煞白,他支吾了半天,才回应道:“那也不行,咱们是名门正派,用人收徒不能唯才,还要看品德!你这个新弟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品性如此恶劣,简直与魔修无异!”
张仪冷笑一声,“师兄,我收徒惹你不快,和我这弟子的品性没关系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师兄心里明镜似的。咱们挽云宗这么多座丹房,如果每一座收徒选生都只看出身,唯亲是举,那可就……没意思了。”
“你!”
“再说了,戒律堂定下来的丹房入门考核录取标准,只针对基液,我没有违背吧?”
“可这家伙……”
“师兄,你我收徒不都是为了宗门繁盛么,我要是从匹夫、浪荡子里面育出了好苗子来,啧啧啧,你说,掌门师叔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
“哼,张师弟呀张师弟,你哪天要是因为门风不正被戒律堂问罪,可别怪为兄不替你求情,告辞了!”
“师兄,雪大,慢点飞,别掉沟——里啦!”
目送着师兄的背影,张仪悠哉悠哉落座,端起了他最爱喝的灵茶。
庭院里的雪景和两个时辰前听到的消息,都让他心情绝佳。
扫雪的火工童子称,在雨燕寮,他那新收的浪荡子徒儿已经提前下地练功了。
没让这当师父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