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是无法杀死他。
过程毫无疑问是极度痛苦的。
只是老K自己也没想到,国外竟然会有人因为所谓的“人道主义”而对他发起同情。
一时间各种舆论四起,拜这些人所赐,如今红国基本上没有执行委员会敢擅自对他动刀。
见物化的方式行不通,于是人们便开始转为寻求新的方式。
比如将他关进一间全黑的屋子中,房间中不透一丝光亮,也没有一丝气味。
这种“死刑方式”在当时被称为“不死的死刑”。
有一个着名的思想实验,名为“缸中之脑”,它假设了一个十分科幻的场景——
将一个人的大脑单独摘出,放在营养液中保证其存活,再通过各种药剂和电流刺激不同的脑区使得大脑体验到“真实的感觉”。
这一颗大脑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正体其实正处于一个缸中。
那么,一个问题也随之产生了:
你如何证明自己此时所见所感的一切,就不是电流和药剂所产生的虚假的感触?
你如何证明自己的本体不是一颗“缸中之脑”呢?
这个思想实验的最终答案姑且不谈。
它对于如何对老K执行死刑的意义在于,它给出了一个十分新颖的理解——
即:我们之所以能意识到“我在此处”,其依据是基于于外界的刺激或者说是我们的大脑所接收的信息。
那么,只要将完全屏蔽掉外界的信息来源,将一切视觉嗅觉听觉感觉屏蔽,使得大脑无法判断“自己身处于此”便可以达成“死亡”的效果。
有专家认为,人类大脑的高级之处在于其强大的适应性,在这种完全封闭感觉的情况下,大脑会判断自己“已经死亡”。
一开始或许会试图通过某些独特的反射来进行“自救”。
但是时间一长,大脑反而会开始适应这种状态,最终从假死变为真死。
届时其人格将会自然泯灭。
于是乎,有一个刑场便真的这么做了。
那些行刑员们先是用一定剂量的镇静药物将老K的触觉完全封闭,再通过黑暗和完全的密封堵住视觉和听觉。
他们试图通过这种方式,从心理学的意义上将老K的人格抹杀。
但是结果也显而易见,一开始完全黑暗封闭的环境彻底屏蔽了外界一切信息的进入,达到了极度接近死亡的效果。
但是实验从第三天开始出现意外,犯人老K开始跟幻觉对话——这意味着其人格和意识并未消失。
虽然专家坚持要将这场“死刑”进行到底,但是由于类似的“感觉剥夺实验”已经证明了其对人类的精神的摧残十分巨大。
且该死刑执行时间过长,过程十分痛苦,均不符合死刑应当具有的人道主义精神。
为避免受到国际上虎视眈眈的所谓“正义人士”的谴责,这次死刑也被迫中途叫停。
老K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认识到了现有的行刑手段是拿他没有办法的。
其实要是放在更古老落后的社会里,杀死他的办法要多少有多少。
毕竟那时的人文精神还没有到达如此高尚的地步,没有人会关心死刑犯痛苦与否。
要怪就得怪这些人过于进步——既想要保障所谓“人道”,又要切切实实的让他“伏法”。
老K现在对法律可以说是毫无恐惧。
无痛死亡的方式就那么几种,这些方式不可能杀死他。
而那些所谓的“有可能杀死他”的方式,无疑不是痛苦至极的,并不“人道”。
曾经他最害怕的,就是这些人把他连着火箭一起发射到外太空的行刑方式。
但是不出所料,这个计划还没开始就已基本上中道崩殂。
虽然“不经济”是这个计划无法进行下去的重要的一点,毕竟要是有了他这一个开头,那以后但凡遇见难以处刑的异能犯,那是不是就要斥巨资建造一艘载人航天火箭了呢?
不过一切的核心其实还是绕不开一个——“人道主义”。
老K他也正是拿捏到了这个痛点,所以才敢对行刑员如此嚣张跋扈。
如今,国外已经有不少的所谓爱心人士开始趁着这次事件,对红国依旧保有死刑一事指指点点,试图干涉红国立法。
老K相信用不了多久,红国死刑就会被迫废止。
到时候出狱时,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嘲讽那些曾经咄咄逼人要他死的家属呢?
他不由得得意地想到。
回到这次死刑的执行现场,老K已经见识到这些人为了正法和人道上的“双赢”有多无所不用其极了,各种新奇的方式也都见过了。
但这次死刑的不同的地方就是——太过老套了!
他自己都有点不太敢相信,迎接他的,居然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行刑车。
白色的面包车,外面贴着的黑色横条上,白色的“执行车”三个字分外醒目。
通常行刑车里面分为两个区域。
注射死刑的执行区域,和操控注射死刑的操控区域。
注射刑通过注射三种不同的药物,分三步进行,深度麻醉,肌肉松弛,心脏骤停,老K对此早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对他来说,注射其实和睡一觉然后醒过来没什么区别。
只是刚醒的时候残留在体内的氯化钾会弄得他不太好受而已。
此时犯人的身体被完全固定在行刑床上,床脚上有轮子,可以推行——之前的他被推进车里时都只有他一个人在这等待注射的。
但是,这一次却有两个人穿着白大褂,在执行区域里笑盈盈地等着他。
老K斜眼瞪了此时那个年轻点的小伙一眼,故意恫吓道:
“别逗我笑了,注射杀不了我的!”
“那些药物,肌肉松弛剂什么的,在我体内除了让我痛苦外别无他用!”
“到最后你们觉得不人道,还要花大价钱把我救回来,何必呢?”
然而,执行员只是神色古怪地挑了挑眉:
“谁告诉你我们是注射了?”
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一根短短的螺纹钢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们想干嘛!”老K有点害怕了,“事先和你们说清楚!就算钢筋入脑我也死不了的,但我会一直痛!我要告你们不人道的!”
“放心,不会痛的。”
接他话的人是另一个听起来更加苍老的声音。
老K刚想看看是谁,这人就自己把脸凑了过来: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本市最优秀的脑科医生。”
“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有任何疼痛的。”
“因为你在这个过程中不会有任何意识。”
“他妈的,麻药过劲了就会痛了你个脑残!”
“麻药?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
老医生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点笑意:
“你不会痛是因为你的意识将会消失。”
“但是在生物学上来说,你的身体和你的大脑其实还活着。”
“所以并不会触发你‘复活’的能力。”
“啊……?”
老K好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似的愣住了。
那个拿着钢筋的执行员咬牙切齿地接话道:
“本来按照‘离岸’同志的意思,一开始本来是打算在你脑袋里掌管意识的区域,贯穿一条钢筋,然后找堵墙把两头全焊起来的。”
“但是这边实际讨论过之后,还是做个手术,往你的大脑皮层里面植入几张铝片更经济。”
老医生接着执行员的话继续说道:
“那位同志在看完对你的执行记录之后很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件事。”
“你虽然不会死,但是通常的麻醉药物对你却是有效的。”
“因此他重新定义了你的【浸染】。”
“将你的力量称之为【复活】而非是【不死】。”
“并由此提出了一个崭新的视角。”
“既然麻醉对你有效,说明你的【复活】并不会因为你‘失去意识’而触发。”
“而是在你生命体征消失后才有效——那解决方式就很简单了。”
老K的额头上开始泛出细细的汗丝——自己的能力到底是【复活】还是【不死】,他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这是只有那些所谓的【正义学】专业的人才会去思考的事。
但是,国内的【正义学】专业起步极其落后,因此会对他们【浸染者】的能力进行细细分析的人少之又少……
怎么会这样?
老K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执行员见老K头一次恐慌起来,一副十分解气的表情,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混蛋,听好了,这场手术过后,‘你’的人格将会消失。”
“你的大脑皮层里的铝片会阻止你恢复意识。”
“就算你的肉体死后重新复活,也和植物人没什么区别。”
“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跟你再无关系,相当于你的灵魂已经没了。”
“你的肉体是会保留下来,但那也没有什么意义。”
“死刑执行之后,我们会把它封存进无菌处理过的金属棺。”
“最后送进世界上最深的赞比克海沟。”
“即使你还有什么本事能让自己醒过来也无所谓。”
“金属棺会在感受到内部震动或在50年之后自动解除封锁。”
“届时海沟巨大的水压会时刻保证你处于肉饼的姿态。”
“这个‘海葬’方案是很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
“只不过碍于国外的那些人道主义混蛋们,一直没有公开。”
“现在有了‘离岸’同志为我们找到了‘明面上的方案’。”
“这个行刑方法也算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老医生启动了一下自己手上的电锯,确定可用之后,感慨道:
“这才叫:【不死的死刑】啊,真佩服想出这个办法的人,这或许就是《杀不死的死刑犯》问题的完美答案吧!”
老医生反复启动又关闭着电锯,嗡嗡的声音让老K越听越觉得汗流浃背。
终于,他一直以来都引以为傲的不死能力再也不能支撑起他的内心。
老K突然开始猛烈地挣扎起来:
“不——!不——!不——!啊————————!!!”
他像是要被屠宰的猪一样,发出撕裂声带的惨叫。
但是,这个行刑床将他绑得太紧,完全没有办法逃脱。
“好了,别叫唤了。”行刑员将一块布盖在了老K的脸上。
医生招呼了他一下:
“再说多就违反纪律了,小伙子,准备一下,读一下条款,然后给他上麻药吧。”
……
视角回到朝文大学。
下课的罐头铃声已经打响,但讲台上的老师还拖着堂,对同学们说着这节课的总结。
然而,却没有任何一个大学生做出躁动不安的模样,每个人都在专心致志地听着老师讲课:
“同学们,希望通过今天这堂课,你们可以认识到人道主义的重要性。”
“老师很高兴看到大家上课时都发挥了充足的想象力,踊跃发言。”
“虽然我们最后都没有找到可以在保证人道的同时,又能让‘杀不死的死刑犯’伏法的方案。”
“不过没关系,其实对于《杀不死的死刑犯》问题,就连许多【正义学】专业的学者也同样头疼,他们目前也无法解决。”
“但是或许有一天,你们当中的某些人,会有机会从事【正义学】相关工作,亦或者考研后加入【正义学派】。”
“甚至成为【正义执行委员会】的一员。”
“相信那时的你们一定可以找到这个问题的完美答案。”
“下课!”
在这句话说完之后,学生们这才陆陆续续的离开教室,然而还是有不少意犹未尽的学生,凑到讲台上,和老师延续着课堂上的讨论。
其下,只有一个学生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还在低着头在课桌下看着手机。
“延光?光仔!走了啊!还玩呢!”
少年抬起头,关掉手机的屏幕:“来了!”
“这老师讲很好啊,你不会没听吧……”
“听了,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