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可是什么?”
沈德之一拍桌子,冷冷说道:“不过是一群差点儿饿死的泥腿子,是我给了他们一口饭吃,让他们不至于流落街头,他们应该想的,是怎么卖力种粮,回报于我,而不是一出事就来找我。”
“太公,他们毕竟为我们种了十几年粮,若是我们就此不管不问,岂不是太薄情了些。”
“做生意就是在战场上搏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最存不得的,便是怜悯,多怜悯别人一刻,便被对手多赚走一文钱。收起你这廉价的同情心,有时间在这儿替他们求情,不如多去想想怎么赚更多银子!”
“对了,告诉门口那群刁民,明年不想租了就滚,现在这个世道,最不缺的就是人,明年走了他们,我沈家挥挥手就又能招来一大批流民。”
沈德之重重一哼,便低头专心于手上的账薄。
沈立筠凝视着俯在桌案上的沈德之,缓缓开口道:“周松,荆南人士,于汉时来此;王大宝,洛阳人士,于汉时来此;吴三金,河东人士,于晋时来此……”
听着沈立筠一个个念起佃户的名字,沈德之蓦得抬起头,紧紧盯着沈立筠。
“你是何意?还想着给他们求情吗?”
“不,”沈立筠淡淡说道:“既然太公不愿管,那孙儿管。”
沈德之不由得一愣。
沈立筠拱手道:“太公,孙儿且去了,告辞。”
说罢,他转身便走。
院中的沈令月见沈立筠从屋内出来,脸蛋上的嫣红还未消去,在她身旁还站着苗文,二人不知在说着什么。
沈令月一见沈立筠出来,小跑着到沈立筠身旁,急忙问道:“如何?太公可愿出面?”
沈立筠还未开口,屋内的沈德之才反应过来,一股说不清的情绪爬上心头,他重重一拍桌子,怒吼道:
“狂妄小儿,想替佃户做主?天下间不公之事如过江之鲫,你想管,你算老几!”
沈立筠望着身边满脸焦急之色的沈令月与苗文,这两个女子,应该说是少女更为贴切,连自己和她俩这三个小辈,见到惨遭失子之痛的佃户们都会悲切。
而沈德之,已经是子孙满堂的老人了,空有万贯家财,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张口利益,闭口钱财,想他历经五代,自诩一代人杰,只不过是被四方钱禁锢了思想的可怜人罢了。
沈立筠心中冷冷想着,他转头看向议事堂的方向,沉声喊道:“若是能拯救一家一户,孙儿便那做一回狂妄小儿。”
说罢,转身头也不回的朝议事堂反方向大步走去,远远传来了沈立筠的声音。
“世人拍手笑疏狂,疏又何妨,狂又何妨!”
沈令月与苗文呆立庭中半晌,一直到声音消失在风中,这才如梦初醒,跟随着沈立筠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