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兄长的猜测并没有错,薛吉的目的也确实不是杀你。我方才与他相谈,从他说的话中基本可以判断,他从始至终的目的应该并不牵扯朝堂,更与科举恢复与否无关。他便是想要伤你,也只是手段……”阿璀觉得应该是与他真正的身份有关,只是说起来也颇费事,便想着略等等。
她又转头瞧向崔寄二人:“先不说这个……昨日那个刺客,崔兄长不是将他留在府里有一日时间的吗?没有问出些什么?”
“没有,昨日那刺客之事收钱办事,是事先冒用身份藏匿在幻术班子里头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出钱让他来刺杀我的人是谁。”崔寄也顺着她的话回答。
“可惜,如今人被大理寺接收过去,就看大理寺能问出些什么来了。”阿璀有些可惜昨日刺客的线索竟然到此就断了。
“不算可惜,对于我们来说,我们所需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而且方建德不会有什么太多私下的动作了,照如今情况,他怕是也从那刺客口中也问不出更多的东西。他只要安分守己,按部就班地做他作为大理寺卿该做的事情便行了。”说话的是晏琛。
说完复又看向崔寄,有些歉疚地道,“只是要委屈阿寄,你这昨日的伤,一时怕是给不了你一个真正的交代了。”
“为你我之谋划,区区小伤,算不了什么。”崔寄不以为意。
阿璀却看得有些懵,不太懂他们二人话里的意思。
崔寄恰看到她面上疑惑神色,看了晏琛一眼,便笑问道:“昨日我府中那场宴会的目的,你可知道?”
阿璀点头,先前阿兄给自己解释过,他们原本有另外的谋划,是为了分解以薛公望等人为首的反对恢复科举的一众团体。
虽然阿兄有些什么顾忌,并未跟自己讲他们的谋局如何,但阿璀只需略一猜度,便知道先前的谋划或许并不光明,以至于阿兄都不愿与自己细说。
只是凑巧的是,他们的布局还未真正开始实施,便有了刺杀之事。
而这刺杀之事还恰恰好好与薛公望有些关系,所以崔兄长便干脆改变计划,直接利用刺杀的后续发展,使之达到自己最初的目的。
“陛下倒是什么事情都不避着阿璀。”崔寄看向晏琛,“您当真觉得阿璀知道这些事情,牵扯进去这些事情当中,是件好事吗?”
晏琛却笑着反问他:“你若觉得不该让阿璀牵扯进来这些事情中,为何方才还让她去见薛吉?”
阿璀看得云里雾里,而他二人却已经相视一笑,自动达成了一致意见。
面对阿璀对方才他二人之言的询问,他二人也未作解释。
崔寄却已继续瞧向阿璀,笑着解释方才的问题:“你既然知道原本此宴的目的,那定然也知道破局所在无论如何都会到薛公望身上,所以昨日的刺客是谁派来的不重要,因为在明面上,他就是薛公望派来的。而我留下刺客在府中,哪怕只有半个时辰,哪怕他一句话都不曾说出来,但外面知道的也只能是我想让别人知道的消息。而其中一个消息,恰恰好好便是:刺客已经招认,主使之人便是薛公望。”
崔寄的这几句解释,已然是十分清晰了。
阿璀知道自己是看明白了的,但她却觉得自己好像不那么想明白。
她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咯噔了一下,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情绪。
愣了好一会儿之后,她似乎才想明白自己的那点情绪是什么。
她所认识的崔寄,从那日傍晚山中屋后进入到自己眼中的形象,便是云中白鹤般光风霁月的存在,是对自己温和平静的看护。
她所知道的晏琛,是开始时处处讨好,后来又体贴爱护自己的兄长,甚至一直以来在自己跟前都少有帝王形象。
而自己见着他们穆如清风的模样久了,好像便只当他们是温和可亲的兄长了。
但是他们一个是大渊之主,一个是大渊的干城之寄,他们是这个王朝真正的缔造者。
若是不能使得了熟练的阴谋阳谋,又如何能在当初诸方乱战中得存,直至最后短短十年便一统中原。
她此刻的那一点点情绪,不过是因为这突然发现的反差,和真正见到自己信重的两个人在自跟前毫无掩饰地展露出他们的阴阳谋划。
而自己似乎从来都不曾了解到真正的他们。
这也算不上信仰的崩塌,但阿璀确实有几分自恃君子的清高气节,她可以理解为大局谋划所做出的牺牲。
正如知道当年他们二人放弃自己的真相,是阿兄的举棋不定,是崔兄长以数千人性命为筹码逼迫阿兄放弃自己。
当时阿兄将这些事情说给自己的时候,她没有一点怨怒,她几乎也是平静地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当时的谋划和选择。
到最后得出的结论竟然是,若是若是她自己来选,她也是会做这样的选择的。
阿璀是理智的一个人,她虽有自己的清高坚守,却不过于矫情做作,所以此时她也能理解崔寄以自己为饵的谋划。
但她害怕的是,若有一日,为了所谓的大局,需要牺牲的是更多其他的无辜之人,他们作为上位者,又会做出怎么样的选择?
她所担忧的,说到底还是作为上位者的他们的底线。
然而此时的阿璀却不知道,这些她过分的忧虑,却是他们的不得已,也是将来的她自己的,不得已。
“我明白了。”阿璀笑起来,“看来这已然是一场很完整的谋划了,想来不出两日,便能看到想要的结果。”
略停一停,又道:“所以这么看来,昨日宴会中的刺杀在阿兄们想要的谋局之中,但今日薛吉的刺杀却是一件意外。”
崔寄也是这般想的,只是他如今所查到的消息却还不足以推断真相。
然而阿璀却给了他们一个惊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