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自陆松带领三百锦衣卫奉旨查抄废宁王府,海量的金银财宝被押解回京,原本查抄这种美差,实干的锦衣卫是需要拿大头,之后会匀出一部分分发给别的兄弟们,这是上下默认的规矩。但这次,陆松作为锦衣卫指挥使亲自挂帅督办,没有上锋的允准,下面的人自然拿不到好处,还有几个不长眼的因为往袖口里装了银票,发现之后居然被发配到了屯田所耕地去了。
陆松作为新晋的指挥使,这等肥差不给大家谋福利,自然众人心有怨念。
此刻,北镇抚司衙门当口,陆松看着锦衣卫指挥同知何銨,此人乃是锦衣卫二把手,陆松离京期间,锦衣卫大小事务皆由何銨具体操办。
“指挥使大人,这是您离京期间,兄弟们收集的在京三品官员收受外地官员孝敬的明细。”
何銨拿着几张写有名单的纸张恭敬递上案桌。
“还有,这是指挥佥事负责的,在京三品以下官员互相礼送的记录”
陆松原本耷拉的眼皮,睁了睁眼,随意翻看着厚厚的名册,微笑道“何指挥的办事能力,陆某自是信得过,话说自陆某升任指挥使一职,一直奔波在外忙于公事,与何指挥都没好好说话过。”
嘉靖元年,六月,东厂奉旨革查锦衣卫冒滥旗校,共查处三万一千八百二十八名冒名或无名的旗校,天子震怒,但是锦衣卫高层除了何銨,被血洗一空,一时间锦衣卫人人自危。冒滥案事发之后,东厂太监和南镇抚司锦衣卫几乎每月都会查处北镇抚司,何銨在指挥同知的位置上已经兢兢业业三年有余,上一任指挥使江彬,乃武宗皇帝朱厚照之义子,正德十四年提督东厂兼锦衣卫,权势大涨,任情倾陷廷臣,大肆贪污受贿,培植私党,重用家人。正德十六年(1521年)三月,武宗崩,内阁首辅杨廷和与张太后设计诱捕江彬,江彬遂在三月十八日在北安门被擒下狱,三个月后被凌迟于市。当时,抄家抄出黄金七十柜,每柜一千五百两、银二千二百柜,金银杂首饰一千五百箱,其他珍宝不可胜计也就是黄金105000两,白银330万两。
作为鹰犬的何銨,敏感的嗅到,这是牵扯到党争还有皇家之事被上面处决了,这样的事他早年间就经历过,指挥使身亡,本还奢望自己能坐上锦衣卫指挥使的宝座,不想这个位置早已归属他人。
心有不甘,可人家陆松毕竟是真正的天子近侍,说是皇帝家奴也好,私臣也罢,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从来都不是靠实力就能坐上的,它选取的标准就是看你是不是皇帝的人。
“陆指挥勤于公干,任劳任怨,属下钦佩不已,应该是属下的不是,没有去府上拜见。”
何銨努力组织言语说着客套话。
“这人生性木讷,不善言辞,能爬到锦衣卫同知的位置,看来办事能力是有一手的。”陆松早就通过南镇抚司调查过现如今锦衣卫的大小官员,德行有亏的,都被陆松调任到松散岗位。对于这个二把手,他差不多把何銨的家里家外,甚者在外保养的小妾都给盘摸清楚。何銨还算有些良心,正德年间东厂西厂统御锦衣卫,肆意坑害官员,敛财无度,此人竟能不起贼心。因此,陆松在嘉靖面前保举何銨继续担任指挥使同知之位,只不过何銨自己不知道。
“哈哈,这次回来,定跟兄弟们好好熟络熟络,今晚陆某在府中设宴,何指挥可要赏脸啊。”
“这。。。。”
“何指挥不肯给陆某这个面子?”
“不不,陆指挥邀请属下,是属下的荣幸,只不过咱们毕竟身份特殊,去陆指挥府上怕是不妥”何銨赶忙作揖解释道。“属下劝陆指挥也要谨慎,毕竟我们是圣上的亲军,若是持身不正,落人口实,对您也不是好事。”
“无妨,锦衣卫私下不得结交是吧?特别是我们如今的地位。放心吧,此事陆某已经禀告过主子圣上,他老人家已然允准。”
锦衣卫作为脱离国家管辖的机构,帝皇的私人亲军,私底下是称呼皇帝为主子的。
“主子对陆指挥真是另眼相待,既如此,属下就却之不恭了。”
闲聊间,一个锦衣卫小旗飞快跑入正堂。
“启禀指挥使大人,宫里来人了,是韩公公带了一群人,快到巷子口了”
闻言,陆松两眼放光,立马起身,朝内堂里喊道“儿郎们,都随某迎接韩公公去。”
内堂里窜出十数名身着麒麟袍的锦衣卫千户,这十三人都是世袭千户,勋贵的后代,因为办事雷厉风行,出师无往不利,加上手段高明,锦衣卫内称十三太保。
众人正准备出门,就听闻一吊着嗓子的声音响起,“不用了,杂家已经到了。”
整装待命的众人,看到韩无名在数位小太监的簇拥下,突然出现在堂口,感到一阵意外和惊讶。
虽然锦衣卫和东厂都是隶属皇帝亲军,可从成化年间开始,太监提督的东厂和西厂仗着皇帝的宠幸,一直压制着锦衣卫已经长达数十年之久。
虽然都是皇帝亲军,可毕竟太监们是可以每日侍奉在陛下身旁,锦衣卫作为男官,无法自由出入内廷,自然无法和这群太监们相比帝皇恩宠。
面对突然到访的韩无名,陆松虽早已知道内情,可还是小心翼翼的上前行礼,十三太保们彼此交换着眼神,心中猜测着韩无名的来意。
过去,宫里太监们突然上门,以办案名义抓走锦衣卫的番子时有发生,
“呦,韩公公,这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快上座。”陆松小心翼翼的过去搀扶着韩公公。“钱老二,给公公们上云南刚送来的普洱茶。”
钱擎,十三太保之一,人称钱不够,专门负责官员府邸查抄之事,锦衣卫戏称钱老二,他老大。任何人面对他的查抄,别想隐没私财。其实是因为他自幼家庭出身困惑,自小就对私藏钱财就有心得,加上一直在最基层办案,逐渐掌握了抄家之秘诀。因此外头有传言,犯了事,若还想子孙有资产过活,那就必须过钱擎这一关。
“杂家不请自来,瞧把孩儿们给吓着了吧?放心,是好事。”韩无名走入正厅,四下打量着桌上的摆件,肃然道。“万岁爷口谕”
众人齐刷刷的恭敬跪听
“主子说,这次宁王府查抄锦衣卫们尽心尽力,着实辛苦。特赏赐白银一百万两,出差的兄弟们每人特赏赐锦缎二匹。”
“奴才们谢主隆恩。”
下面的这些人疯了,躁动不安,怀疑是不是听错了。开什么玩笑,一百万两?自打锦衣卫建立以来,就没有过这么重大的赏赐吧?就锦衣卫现在在京的几千人来说,每人能分大几百两?这可是一个千户十几年的俸银啊。
对为嘉靖皇帝来说,只要肯办事,钱他根本不在乎,现在的他不修道,不建宫殿,有的是银子。现在自己的这批亲军必须先笼络住了,说什么都不如拿钱砸,砸的他们连亲爹亲妈都不认,就认皇帝老子。什么天地君亲师,没有钱都是扯淡。而且以后还要经常砸,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什么是知己?知己就是特娘的只要你好好做点事,听话,老子就拿无数的钞票扔你脸上!逼着你全款买房买车,你不听话?老子再拿钱继续砸你!
宣旨完毕,韩无名示意太监搀扶陆松,笑着说道“这次赏赐的东西可太多了,门口整整五大车,主子说让陆总指挥您看着分,马上入冬了,兄弟们可不得给家人们添置过冬的衣裳不是。”
在前朝,皇帝的赏赐也有,可都是通过太监传旨,到了赏赐的的时候免不了被盘剥一番。
“照杂家说,陆指挥不会让我们几个没根的去搬吧?这次杂家可是完完整整的亲自押送这批赏赐过来。”
饶是见过世面的这些锦衣卫同知,十三太保们都愣住了,这可真是开了天荒了。
陆松听闻,赶忙吩咐陈锌出去卸货,不对,卸银子。
陈锌到门口招呼一声,“儿郎们,跟老子迎接主子的赏赐咯”一众番子们大呼小叫的冲出府衙。
期间,陆松和韩无名有说有笑的闲聊着,韩无名不仅领着东厂提督,还是宫中大太监吕方的干儿子,如今的锦衣卫名义上依旧受东厂监督。
一箱箱银子被打开放在锦衣卫衙门内,原本空旷的走道都被堆满。
“你们可看好了,每一箱都是五十两一锭的京锭,每箱四百锭,刚好五十箱。还有呢,这是主子万岁爷前段时间特意命江南织造赶制的银钱袋。你看这做工,原本是要赏赐给那些大臣们的,如今啊先可着咱们锦衣卫用。你看这做工,这纹的龙案,杂家都还是第一次见呢。还有啊,这锦缎也是今年刚进贡的,可是让当下最好的秀女赶制的呢。”韩无名为众人们介绍起这批御赐之物的来历。
大堂之上,银光闪闪,刺人眼目,银子,对于锦衣卫们来说并不陌生,他们执行任务时见过更多的金银财宝,但那都是充公的,与他们无关。当下这些银子可是皇帝明发的赏赐,可以光明正大地拿在手里,对外花销。
番子们,这些锦衣卫的普通卫士,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原本正在忙碌地处理各种情报,或者案情,都不免停下脚步,他们围在银子周围,目光中既是震撼,还有喜悦,再带着自豪。众人都知道,这些银子不仅仅是一笔财富,还是皇帝对他们荣誉的认可,对他们努力工作的褒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