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世界上有阿鼻地狱,十殿阎王之类的话您信吗?稍有理智之人都知道,那不过神话之说,用来愚弄百姓的。而在大明,真说有地狱之称的地界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昭狱”。这是一个由皇帝亲自掌管的秘密监狱,进入其中的人,几乎都是十死无生。诏狱中的刑具有拶指、上夹棍、剥皮、割舌、断脊、堕指、刺心、锁琵琶骨等等十八种酷刑,而且在这过程中还在不断研发,刑罚越来越惨绝人寰。诏狱“其室卑入地”的建筑位置,使得诏狱非常阴冷。犯人在里面却不能生火,生活条件艰苦。明史有载“虽严冬,不过啖冷炙,被冷衲而已”。
深秋的夜晚,凉风如刀,吹过京城的大街小巷,卷起了落叶,也带来了一丝不祥的气息。在这冷清的夜色中,昭狱的大门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回响,仿佛是命运的丧钟,为那些被囚禁的灵魂敲响。昭狱之中此时已是寒彻入骨,加上整个囚室建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空气不流通,鼠虫肆虐,仅凭这些,就能把那群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文曲星们,给吓破了胆。这些人正是前两天大闹奉天殿的清流学士,竟然阻止皇帝迎接皇太后入宫,于是嘉靖皇帝盛怒之下,两百多位官员被押解到锦衣卫昭狱候审。
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闹的是满城风雨,让整个朝堂都陷入了动荡。原本风光无限的官员们,骤然沦为阶下囚。那些官员的家属或跑到锦衣卫衙门口哭嚎,或跑到官员本部寻求帮助,还有人索性跑到锦衣卫指挥使陆松府邸门前,破口大骂,说其无法无天,蛊惑君上,妄杀忠良。
外面是谣言四起,陆松本人却淡定自如,昭狱的地下深处,一间暗室中,光线昏暗得几乎可以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潮湿味道,墙壁上的水珠不断滴落,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计时的沙漏,提醒着囚犯们时间的流逝。陆松高居首座,看着自己的下属,吩咐道:“晾了他们一天,这会应该都老实了,陈邽你负责甲乙丙丁字号牢房的,问他们是谁居中联络,把他们这么多人串联起来的。钱擎,你负责天地玄黄字号牢房的,这些都是有钱的主,仔细查查,他们一年俸禄不过百余两,到底哪来这么多银子来孝敬牢头的。还有其他牢房的,老夫就不信他们还真的能干干净净!”
原来,有些官员家属得知家人下了昭狱,早就送来银两打点人情,可如今的锦衣卫有了皇帝赏赐,这些钱不敢乱收了,只能禀告陆松,而陆松的操作也是耐人寻味,照收不误,不过全部记录在案。于是,这些有钱的官员被统一关押在了天地玄黄字号牢房。
“还有王歆,潘川你们俩负责情报的,此事你们也要全力配合,总的就让陈锌来抓,老四啊,圣上的意思是暂时先别用刑”
陈锌就是现在三千营提督遂安伯陈鏸的四弟,正德年只挂个试百户,嘉靖开元,清理出一大批空缺,加上他哥哥的身份,就允准他袭了个千户。
其他几位千户,如钱擎专门审理钱财案件,陈邽,王歆,潘川则是负责审理和搜集京官情报的。
听到不能用刑,陈锌有些犯难了,诉苦道:“指挥使大人,咱们这历来的规矩都是先大刑伺候一番,不然这些秀才姥爷不开口啊,他们动不动就之乎者也,头都要听大了,若是他们撒泼打滚死不开口怎么办?”
陆松当然知道昭狱的规矩,以前大伙进项少,来个官老爷可不得使劲薅他么,可一旦直接动刑,冤假错案的概率就太大了,很多无关的人也会被无辜牵连,导致最后又是互相扯皮,不了了之。
陆松叹了口气,说道:“知道你们为难,老夫当初是陪在陛下身边的,恨不得直接发作了他们,可是毕竟两百多人,若是滥用私刑,最后伤的不还是陛下的圣明,这件事也是皇上即位以来,涉案人数最多的一次案情,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让兄弟们这段时间辛苦一下,两班倒,讲了真话的,就把他们关到条件好点的牢房。本官这段时间就住在锦衣卫本部书房,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
他也是有苦难言,不知是谁将此事偷换概念,描述成了锦衣卫指挥使陆松为了功劳搜刮银子,故意陷害朝中几百位兢兢业业,为了国家社稷鞠躬尽瘁的官员,以讹传讹之下,陆松一时间成了大明第一奸臣。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他是有家不敢回,生怕那些轻清贵家属不顾一切,找他论理。他也是自小读书,可再有学问,面对几十个失去理智的官员亲属,你能谈出什么呢?所以,陆松索性躲到锦衣卫衙门,等待事情的走向。
而领头的像翰林院编撰杨慎,礼部右侍郎王橙,御史孙应奎,吏部员外郎秦岷,工部员外郎伍定山,詹士府少詹事刘融,翰林院修撰陈甲兴,修撰葵司这些人刚被缉拿的时候,是有恃无恐。可现在,进了这暗无天日的昭狱,两百多人被关押在十几个牢房里,经过一天的关押,很多人已经没有力气咒骂,他们的面容日渐憔悴,眼神中的光芒也逐渐黯淡,曾经的高谈阔论和诗词歌赋现在只能成为他们心中遥远的回忆。面对这种境地,有的人开始怀疑自己的信仰和理想,他们曾经坚信的“大礼仪“理念在这阴暗的囚室中变得苍白无力。人群中有人在呢喃是否还能够重见天日?皇帝会不会要杀了他们泄愤?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这些饱读诗书之人从未见过这等场景,恐惧慢慢在人心之中蔓延。
关了一天一夜都无人问津,期间除了送餐的,是一个人影都见不到。人心惶惶之际,终于来了几个身着锦衣卫飞鱼服的番子,各自在牢头的引领下打开了牢房。
“你叫什么?”
“下官...额下官户部员外郎年习”
“好,就你了,跟我走,其他人都蹲回去!”
番子白了他们一眼,怒骂到:“狗儿的,这也就是皇上说要对你们好,要放在以前,嘿嘿,早扒了你们皮了,还敢瞎嚷嚷。”说完,也不管牢房里的人哭喊,带着年习就往审讯室走。
嘉靖此刻在干嘛呢?他在会见一个传奇人物:王琼
世人皆知宁王朱宸濠造反,是南赣巡抚王守仁平定了叛乱。可真正在朝廷中央大力支持王守仁的正是王琼。若不是王琼坐镇京城,给予王守仁各项制度支持,和军需便捷,替他抵挡朝廷中的官僚攻讦,王守仁也不可能只用43天就平定宁王之乱,王守仁做官恃才傲物,遇到不平事经常跟上官对着干,而王琼往往宠着他,由他耍着性子,出了什么事王琼都替他善后。只不过因为王琼与杨廷和势同水火,因此在修史书的时候,刻意把王琼的功劳给抹了去,反而将功劳归功于王守仁,后世不明真相之人亦不断神化王守仁,看史书我们要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这个世界没有神,以当时王守仁南赣巡抚的官职,要与一蓄谋已久造反的藩王对抗,朝中没有靠山,光宁王自己贿赂的大臣就能将王守仁拉下马来。
正德朝廷派系有宦官一派,文官一派,勋贵一派,宦官以八虎为首,文官以杨廷和为首,勋贵以英国公张崙为首三方互相较劲。
而文官里面的进士王琼因为毫无背景,又与杨廷和的学生彭泽势同水火,被文官集团排斥,于是便投靠了钱宁、江彬(锦衣卫指挥使)等人后又听命于八虎之一的大太监刘瑾。
按理说他担任过布政使、都御史、户部尚书、兵部尚书、吏部尚书、总制三边军务等职,治漕河,增强边备,又平定宁王朱宸濠之乱,是个全能的干吏,但那时的政治风气就是这样,再有才能也得寻找靠山!否则依旧只能默默无闻。
随着武宗落水崩逝,宦官失去皇权加持,在杨廷和与内宫太后打击下,宦官派系被一一清算,而素来与杨廷和不睦又占据兵部尚书要职的王琼自然首当其冲,锒铛下狱之后,嘉靖登基。
他又在狱中不断弹劾杨廷和,可那时的嘉靖连皇位都没坐稳,就算王琼讲的是真的,嘉靖怎么可能对杨廷和下手?于是大臣们议论,以王琼触犯结交先帝左右侍卫的律令判处死刑,嘉靖改为让他充军庄浪。王琼又上诉说自己年老,因而被改派到绥德充军。
杨廷和致仕,朱厚熜大力打击分化杨党,如今自己要重振边疆,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没有任何后台,心中又有文韬武略的全才,朱厚熜怎么可能不重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