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诺摸了摸下巴。“坐,别紧张。”他对保罗说。
“哦。”
保罗打量着贝尔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人。他简直不敢相信,面前这位就是里斯尔河大区的财政官。他甚至觉得,反倒是安德鲁更有气场。
“想来埃特里亚?”贝尔诺也坐下,平视保罗。
“是。我想来埃特里亚上大学,像爷爷沃克·布莱斯一样,攻读硕士学位。爷爷研究魔法文字,我希望大学毕业后留校取得教席,业余时间研究爷爷留给我的石碑,推动魔法文字的解读。”
“你想上大学?”贝尔诺笑了出来。“里斯尔河大区的人普遍认为,上大学能改变命运。你能理解吗?”
“当然。”保罗说。“很多人原本只能在老家种地。可一旦从利弗茨或埃特里亚大学毕业,就能去各省学校任教,或者在主教座堂进行神学研究。于是,他们改变了原先下位者的命运。”
“下位者?”贝尔诺品味着这个词。“下位者付不起学费。上大学的无一例外,家里都有产业。”
保罗无法反驳。要不是当时的约克省总主教慷慨资助,沃克·布莱斯也上不起大学。昂贵的学费把许多人拦在门外——即便他们很有才干。而受到总主教赏识这事,可遇不可求。沃克·布莱斯的成功案例不可复制。
“那些自恃有点财力,就举债送孩子上大学的人,我见过不少。等几年后孩子毕业,他们才幡然醒悟,大学是个骗局……”贝尔诺顿了一下,撤回前言。“不完全是骗局。只能说,那些父母高估了自己的财力,也高估了文艺学士学位的价值。”
“伯顿先生,您的意思是……”保罗听得有些懵。
“这是一项有钱人的娱乐。”贝尔诺说。“量入为出的生活才是幸福的,穷人不该沾染这些有钱人的恶习。”
“可知识是神圣的,您不该说上大学是恶习。”
“节制是美德,被欲望驱使的人是可悲的。而地面人最大的欲望,莫过于在埃特里亚或利弗茨定居。”
这见解挺新奇的,保罗心想。来埃特里亚上大学是光荣的、在埃特里亚定居也是所有人的理想,怎么能说成恶习、欲望呢?
“非上大学不可吗?”
“呃……”保罗犹豫了。
“我想象得到。你会成为文艺学士,然后在外省教堂研究神学。你将过一辈子清贫的生活,到死都还不上大学学费。当然,看在沃克·布莱斯硕士的份上,如果你执意要求,我可以替你付掉学费。然后,你再也别指望从我这拿走一分钱。”贝尔诺措辞严厉。
“那么伯顿先生,您希望我怎么做?”
“这是需要你自己思考的问题。想得到我的帮助,先向我证明你的价值。我喜欢互利共赢——投资有潜力的年轻人,收获宝贵的人脉。你要展示能力,让我相信,你能够成为我的助力。保罗·布莱斯,你的能力在哪?”
保罗稍作思考。虽说谦虚是美德,但该表现的时候也不该故意藏着。不能妄自菲薄。
“您也许认为,我跟那些稀里糊涂上大学的人一样,将来成为三流教师,做一辈子无意义的研究。但我不一样。只要给我埃特里亚大学的图书馆、和当今一流的神学教授对话的机会,我一定能成为大学问家。”
贝尔诺很不满意。他靠在椅背上,翘起腿。“如果你执意于此,我可以给你大学的学费。但之后就别找我了。不要让我重复第三次。”
“伯顿先生,”安德鲁插话道,“要让他试试埃特里亚大学的特待生吗?”
“我不认为他考得上。”
“请让我试试吧!”保罗没多想。既然有机会,先争取过来再说。
“也罢,我不拦你。给你一年时间。一年内,我提供你在埃特里亚的食宿。如果一年后,你还是没能证明自己,就请回……”贝尔诺顿了顿。对一个刚来埃特里亚的外省人来说,完全不提供有价值的信息、任由他到处碰壁,然后铩羽而归,似乎也不合适。“给你指条路吧。代理文官考试,你去了解一下。现在准备还来得及。”
“我会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