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褪尽。
冷暖交替便是雾,大秦天气渐冷,牢狱内的日子也愈发不好过。
便是往日一日要睡六七个时辰的柳白,觉也不知不觉少了些。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不是午睡,更不是草堂。
但就柳白这种性子,想到啥就说啥了,还在乎这个?
不知为何,柳白只觉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他自忖或许是因为天气冷了,狱里少了些蚊虫,又或许是因为昨日彻底治好了狱友的“疯牛病”。
激动之余,这才赋诗两句。
可醒来后定睛一瞧,这才发现先前他忖度的理由都是空想——
敢情是往常像蜘蛛一样每天吊在柳白头顶紧紧盯着柳白的狱友不见了踪影。
这牢里总共就几平米大,扶苏虽说习性像蜘蛛,却不是真的蜘蛛,总不至于找个石头缝钻进去。
“咳。”恰好一个狱卒经过。
对狱卒来说,柳白这种人是最招惹不得的。
且不说先是公子扶苏特地吩咐过不得打扰柳白睡觉,便是狱卒本人,还亲眼见过柳白与扶苏紧紧相拥,那代表着什么?
那是不是代表着,这柳白便是扶苏公子的宠妃?咳咳咳!扶苏公子所宠幸的人才!
这本就罢了,最多就是眼不见为净,嘴只要不出声,人头便算是保住了。
可偏偏昨夜廷尉府紧急传书三次,说是要紧紧盯着柳白,切不可出半点差错——
当然,若是柳白有任何需求,也需尽量满足。
“你,过来。”
柳白点了点那一脸倒霉相的狱卒。
作为资深的老“狱咖”,柳白几乎已经摸透了咸阳狱的所有状况,尤其是这一脸倒霉相的狱卒——名字倒也好记,叫史壶。
时下孩童出生多有夭折,因而许多父母为孩儿取名时会常常取贱名,以此祈求养活孩儿,而这“史壶”中的“壶”字显然便是如此得来。
想必是其父其母在取名时见到一壶,因此便得了此名。
在知道这名字后,柳白曾一度庆幸大秦没有任何一种容器被称呼为“盆”,否则保不齐这史壶便还有个兄弟姐妹被取名作“史盆”。
在被柳白手指点中的瞬间,原本就战战兢兢地经过柳白门前的史壶已经冒出了冷汗。
凭什么!
史壶不禁这样在心中发问。
凭什么其余狱卒当值之时这个麻烦的家伙就在睡觉!
到了我,他竟还开始早起了?
史壶有些委屈。
但无论如何,柳白是上头钦点要重点关注的死囚,史壶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其走了过去。
“干嘛……”史壶本着职业操守,正要像往常一般吆五喝六,刚说出口又觉得不对,忙又换上一副谄媚神色:“柳先生,您有何吩咐?”
“秦苏又被你们抓去了?”
柳白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等等,什么叫抓!”
史壶被吓了一跳。
起初还未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他已是面如土色。
柳白这一句话已是触犯了两大禁忌,一来篡改了扶苏的名讳,二来更是给他们咸阳狱扣了一顶大帽子。
什么叫抓?
那叫请!
更何况扶苏什么身份,只要他想走,除了他亲爹,谁还敢拦着?
史壶心中腹诽半晌,可眼下又不敢得罪柳白,只能在脸上摆出一副“你很无知”的神色,希望柳白能够自己看懂。
可柳白是谁?
那叫一个天生不爱看人脸色。
“还有事吗?”
史壶只觉得只要跟柳白处于三丈以内便浑身不舒服,当下谄笑道:“柳先生,没事卑下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