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十斤二锅头,二十斤牛肉,两只烧鹅,再来五六个拿手好菜!”
秦重人如其名,身子肥胖,声音洪亮,往那一坐,大马金刀,犹如一尊神像。
“好嘞,秦爷!”门外,店小二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地奉承,接着他转过身去,用脆生生的声音大喊:“十斤二锅头,二十斤牛肉,两只烧鹅,六个上等好菜,送往天字第一号房!”待对面有人把他的话重复一遍,又转过身来,“秦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没啦,关上门,去吧!”秦重朝店小二挥了挥手,看着房门被严实关上,转头环视四周道:“据我所知,叶天梁这个小儿子叶落,就是个纨绔子弟,本来有上等的修仙天赋,将来能够登入仙界的,却被一女子骗去元精,成了废人一个,值得各位名门高手这么大动干戈么?”
坐在上首的是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者,穿一身灰扑扑半新不旧的丝袍。老者姓甘,单名一个翰字,乃七品道七当家也及棍道大师,以一手“通天棍”威震天下。
甘翰捋着花白的胡须,摇头晃脑道:“区区一个病娃娃我们自然不放在眼里,只是他的保镖,对付起来很是棘手。”
秦重哈哈笑道:“甘老师自不待言,就说这‘阴阳双剑’刘家兄弟,‘搬倒山‘邱家妹子,哪一个不是人界一等一的高手?还有这位苗家小姑娘,想必也得了草……令外婆……的真传,试问这人界之中,还有哪位配得上诸位联手对付?难道他是神?是仙?是魔?”
听闻秦重夸赞,“阴阳双剑”刘圻、刘域皆面露得色,连称不敢;“搬倒山”邱青月不动声色;苗家小姑娘苗芽儿只嘻嘻一笑。
秦重郑重其事,缓缓道:“都不是,他就是个人。”
“那倒奇了!这家伙是谁?‘天下第一锤’王万钧么?‘神见愁’霍铁蛋么?”秦重笑吟吟地问道,他的“翻天掌”独步天下,迄今为止只吃过一次大亏,寻常人还真入不了他的法眼,至于眼前这五位,他也只是嘴里赞扬,肚里其实没把他们当回事。
“‘谪仙剑’李不黑!”甘翰一字一句,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秦重熊躯一震,怔了片刻,突然一拍桌子,破着嗓子喊道:“特么的,小二,酒菜怎么还不上来!”
“来了,来了,这就来了!哥几个麻利点,秦爷怒啦!”外头响起小二的声音。
脚步声杂沓,房门打开,几个拍堂的鱼贯而入,眨眼间酒席满桌。
秦重站起身,从一名跑堂的怀中夺过酒坛,左手单手举起,仰起脖子,只见坛中酒如白练一般倾泻而下,准确落入他那张着的大嘴之中。
“咕咚”,“咕咚”
……
周围众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店小二看秦重因怒狂饮,十分识趣,连忙把跑堂的都招呼出去,掩上房门。
“秦叔叔,您和李不黑有什么过节?”苗芽儿大眼睛,尖下巴,模样儿谈不上十分靓丽,可那股少女的纯真和可爱劲儿足以令石佛低眉,天王垂首。
苗芽儿的外婆吉拉,因匪夷所思、诡异神秘的放蛊手段而著称于世,无论是人是仙,只要一提起她的名号——“草鬼元君”——无不浑身发毛,好似那噬魂销骨的邪恶巫蛊已经附上身体一般。
谁能想到,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草鬼婆竟然生了这么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外孙女!
秦重放下酒坛,一抹嘴,举起右臂,衣袖滑落,一只缺了小拇指、无名指和中指的肥手露出,“我这三根手指,就是被李不黑拿去的,五年前黑龙潭那一战,是我生平最大的耻辱,从那之后,我就跑到了这鸟不拉屎的边陲小镇,隐姓埋名,苦练武功,伺机报仇!嘿嘿,到底是七品道本事通天,竟然找到了我。”
甘翰淡淡地道:“贤弟就是一块真金,埋在哪里都发光。你准备好复仇了么?”
“那有什么准备好没准备好的?干就完了!”秦重一屁股坐进椅子,喷着酒气嗷嗷叫,“这几年我都没怎么过问江湖之事,只知道叶天梁修仙入魔,被你们七品道联合三宗四派给剿了,来来,都说说你们跟叶天梁到底有什么过节,非得追着人家儿子斩草除根。”
“我七品道七位大师,有六位死在叶天梁手中!”一提起这个,甘翰便忍不住咬牙切齿。
“哦?那家伙这么厉害?!”秦重瞪起通红的双眼,一脸的怀疑。
七品道之首剑道大师刘鹤裳,是一位武学奇才,剑术号称天下第一;枪道大师朴成性,十年前一杆枪挑了烂瓶山群妖,一战成名……其他几位大师自然也非同寻常,不然七品道怎能以区区一个帮会与三宗四派平起平坐?
“你也知道他修仙成魔,既已成魔,便有了仙魔的本领,人界高手自然难以匹敌。”甘翰语气中透着不服气。
“特么的,百年一遇的人界仙根愣是被他们父子俩给糟蹋了。刘家兄弟呢?你们跟叶天梁有什么梁子?”
刘圻道:“他杀了我们亲娘舅!”
“令娘舅尊姓大名?想必也是位绝顶高手。”
刘圻道:“我们娘舅乃‘捅破天’牛七顿,混街面的好汉,因喝醉酒问候叶天梁母亲,被他一巴掌拍碎了脑袋!”
刘域接口道:“杀舅之仇,不共戴天!”
什么“捅破天”?不过是个街头小混混,特么的天没捅破自己脑袋倒先破了。
“嗨,可惜了一条好汉!”秦重言不由衷地叹息道,“邱家妹子呢?”
江湖有言云:“虞临邱家八卦盘,便是神仙也难缠!”这话的大致意思是,邱家的奇门遁甲之术乃当今天下神技之一,一旦陷入其中,就算神仙也头痛,话虽夸张了些,却也不无道理。
邱青云乃邱家奇门遁甲第七代传人中的佼佼者,她本人名气虽不及师兄们响亮,却也有几分真本事,“叶天梁杀了我丈夫。”这位刚三十出头的美妇幽幽说道,表面上看不出一丝丧夫之痛。
秦重暗叹,这妇人头上的孝,原来是给她丈夫戴的,这年岁守寡,也真够可怜的,可惜了这相貌,可惜了这人物!
“特么的,这个叶天梁真是死有余辜!”秦重显得义愤填膺,一双牛眼在邱青云身上瞄来瞄去。
“我外婆说,在我很小的时候,叶天梁就害死了我爹娘,因此派我来杀了他那个小杂种!”不等秦重提问,苗芽儿便自曝恩怨,“嗯,这鹅肉真好吃。”她一边说一边大快朵颐,樱桃小口之上油光闪烁,显然,这烧鹅很香很够劲。
这小丫头,要么心大要么少不更事,甚么都不在意,就特么知道吃。秦重不觉多瞅了苗芽儿两眼,这才轻拍一下桌子道:“好!我跟你们一起去,咱先说好,我只对付李不黑,杀那废物娃娃的事你们自己来做。”
甘翰道:“那还用说?咱们这一路跟来,看那个李不黑至少料理了七拨人,剑法精绝,心狠手辣!咱们本不想劳你大驾,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请你出山。他们的目的地是幽烛之域,正朝这边而来,贤弟对这地界很熟,看看在哪里动手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