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灼自将陆小桃送至表哥处后,直接去了趟涯石街。
那儿有条狭窄黝黑的小巷,即便是白日,被高墙和浓荫覆盖,也看不清他人面庞。
今日,那条小巷出现了一位瘸腿男子,此时正拖着残废的右腿慢吞吞朝赵灼跨来。
“那群人打断了你的腿,为何却还要留你一条命?”赵灼抓住这男子,一字一句问道。
男子麻木地掀了掀眸,面无表情地离开。
赵灼直直锁住他的背影,在他快要消失在巷口时忽道:“我要给你五百两银子。”
那人一顿,拱着背停在原地。
赵灼走上前去,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道:“但我要买你一条命。”
不待男子作答,他又道:“若你同意了,明日申时便来此位置。”
赵灼出了涯石街时,心绪尚还存些复杂。
他明明知晓,这个人只要答应他便会丧命,可他还是得如此做。
他叹了口气,循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进入最繁华的闹市。
前几日,表哥让他在此处另置了一套宅子,离卢府更近。
他跨进了府门,顺着青石板小径朝书房而去。
书房处的窗棂大开,几片翠竹将窗棂遮了大半,露出来的方形缝隙内,他看见陆小桃的描花长裙正逶迤起伏着。
他脚步快了快,如今已过了申时,表哥应该刚走,遂也没什么顾忌。
可随着视野越来越宽阔,他脚步一顿。
忽地,他急忙转了身。
不仅这条长裙上的飞鸟在摇曳生姿,便连其主人也在攀着身前的男子上下翩飞,失了神魂。
那女子跪在表哥的腿上任他吻着,圈着他脖颈的两只手蔓延而上插进他的墨发之中,身子更是因无力软绵一片,好似随时都要化为碎片。
他们卿卿我我了这么长时间,竟还没结束,着实有些过分了。
赵灼又羞窘又尴尬,在外间等了半晌,才见表哥施施然出来。
与刚刚那恣意张扬的模样不同,他此时周身所浸染的乃是内敛和杀伐之气。
赵灼眸子闪了闪,走上前去:“表哥,事情我已经办好了。”
“嗯。”崔锐颔首,抬眸望向他冒红的耳朵,想到了什么,面无表情道:“她若是有想去的地方,你便跟着她。”
赵灼自然知晓她指的是谁,闷闷回道:“我又不可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待命。我看,还不如表哥带在身边,时时都能瞧见。”
崔锐抿了口茶,淡淡应声:“让她见了沈玉容再与孤闹?孤现在可没精力陪她玩这些。”
赵灼沉默半晌,又道:“那若是她知晓表哥日日与沈玉容在一起,而她却单独待在这间院子又该如何?”
崔锐拧了拧眉,凉幽幽瞥他一眼:“那孤到时候就拿你是问。”
话音刚落,一侧忽然发出道急促的声响。
崔锐双眸一凛,将茶盏往圆桌上一掷,大踏步往右侧木柱走去。
可那抹身影跑的比谁都快。
崔锐面上更是不悦,大步迈出将那女子的手腕抓住,硬拽至身前。
陆小桃敌不过他的手劲,随着他拖拽的动作转了个身,在他逼视的眸光下垂了头。
二人谁都未说话。
须臾,陆小桃抿了抿唇,将袖口中一件浅粉色的香囊递给男人,用着微微带点哭腔的嗓音说道:
“臣妾看太子并未带臣妾给您绣的那只香囊,这几日正好无事便重新绣了一只想送给您,若是太子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若是,若是不想要,也,也无事……”
崔锐眉目微凝,定定锁着她微颤的指尖,一只同样丑陋的浅粉色香囊,被她珍之藏之地捏在掌中。
看他许久没有动静,女子手指瑟缩地往后一缩,却被崔锐大掌握住。
手上一个用力,她与他又贴近几分。
手掌攥着女子两只手送至眼前,见她指腹间没有那些触目惊心的针眼时,才悄然松了口气。
他敛下眸将她掌中的香囊抽走放至袖中,手臂一伸,她又一次跌入了他的怀中。
“今晚孤在这陪你。”
“不,不用了……”
陆小桃眨动着羽睫,轻轻圈住了他的腰,埋在他怀里柔声道:
“臣妾猜测,殿下来江南应是为公事而来,而且此事应是十分棘手,不然不会派殿下来此。
时日本就紧张,殿下却还陪了臣妾一下午,臣妾万万不敢再占用殿下的时间了。”
“你真如此想?”崔锐抬起她的下颌,眼眸轻扫着她,似要将她面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陆小桃眼眶里还存留几分红晕,听闻,坚定地点点头:“是,臣妾确实是如此想的,臣妾从前未读过书,所以愚笨顽劣,但以后,臣妾会试着理解殿下。”
看着眼前女子竭力隐藏眸中的悲伤,说着这些虚伪的假话,崔锐嘴角微凝,缓缓开口道:“你还有其他话与孤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