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儿的水费一直都是7块钱一吨。市水价四块多？那是给业主的价。

深圳打工人每次找房子，都是在渡劫。无论他们平时在办公室里是Jake还是Jessica，在二房东眼里，就是没钱的穷屌丝，是底层的蝼蚁。

在没结婚之前，李倩和陈鹏也各自搬过几次家，但毕竟“无家无业”，拎着皮箱外加一个背包也就够了。结婚后拖家带口搬家，可不是一件易事。房子面积得考虑孩子是否能活动开，家里老人和孩子有没有地方睡，家里不能没有窗户（深圳城中村有很多没有窗户的小房子），得有阳台晾晒孩子的衣物（有阳台和没阳台的房子，价格相差好几百）等等。待租的房子通常空无一物，这是因为很多租客更愿意租空房，好把上一次在出租房里买的家具家电搬过来。等选定好房子之后，如果还缺啥，可以直接和房东谈，有些好说话的房东会在楼道或者仓库把备用的床或者电视机搬进来。碰上不好说话的房东，新租客也能在任意一条城中村“商业街”找到二手家具店，百来块钱甚至几十块钱就能买到二手床、二手沙发、冰箱、洗衣机等。

除了搬“有形”的家具家电，深圳租房人比较头疼的是搬“无形”的财产。换了新房子，得把之前房子的网络、电话、电视权限也转过来。运气好的话，原来没到期的网络可以直接转给下一个租客使用，把差价收回来。也有刚搬进新家就有原租客因为怕麻烦而放弃使用的网络，新租客可以免费蹭几个月。

在即将搬家的前一周，李倩和陈鹏除了在58同城和赶集网找白芒村的房子外，周末和晚上都会在村里转悠，看楼栋门口或布告栏粘贴的租房广告。几十个电话打出去，往往只有几处的房子还在，这几处的房子看下来，也许没有一处能满足陈鹏和李倩的要求。

白天上班，晚上看房，看完房还得回家收拾搬家的东西。忙了一周，总算在临近房子到期的前两天找到一处比较满意的房子。房子在白芒村幼儿园附近，与以往租的房子不同，这次是房东直租的房子，房东自己住一二楼，剩余的几楼用来出租。新租的房子在6楼。没看房之前，陈鹏和李倩还犹豫着，要不要租顶楼的房子，毕竟又要回到每天爬楼梯的日子。可当他们看完这处房子后，俩人当场就定下来：就这儿了。

这处6楼的房子因为在顶楼，房子的采光和通风都非常好，甚至有阳光可以照进家里来（这在深圳房屋林立的城中村，是难得的福利），两个房间是原有户型，没有经过改装隔离（深圳很多两房，其实是一房隔成的两房），最令李倩满意的是，这个房子有一个将近两平米的长阳台，这在深圳城中村，不可不说是稀缺资源了。

周末，陈鹏和李倩着手搬家。虽说两处房子相隔不过几百米，俩人还是在村口租了一个小三轮车，把洗衣机、冰箱、床铺等大件，运到了新租房的楼下。李倩负责搬衣服、小家具和小家电，陈鹏则一趟一趟地搬床铺、洗衣机等大件。因为楼道狭窄，即便是冰箱这类大件，也没办法俩人一起抬，只能靠陈鹏一个人慢慢往上扛。

出生农村的陈鹏，和爷爷一起抬过打谷机，扛过稻谷，扛过红薯。如今这股农民后代的劲头，再次激发了出来。他扒着楼梯间扶手或者墙壁，一步一步往上挪。他不能把冰箱放下来，因为放下来很可能会把冰箱砸坏，而且一旦放下来，恐怕更难起肩。一台冰箱本身的重量也许不算特别重，扛冰箱的难度在于冰箱的形状。这形状让扛冰箱的人没法受力，手没办法抓，在楼梯间转弯的时候常常卡住。没有在深圳城中村楼道里扛过冰箱的人，无法真正体会深圳打工人的辛苦，这种辛苦在扛冰箱的这一刻具象化了：死扛。

搬了整整一天，陈鹏腿肚子不停地打颤，李倩也记不清爬了多少次楼，累到不行。两人一致同意第二天再收拾屋子，先去外面找个店好好吃一顿。咸骨粥，再配上炒米粉，两人吃得特别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