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差不多了,众人纷纷问别回房。
苏娫杏也得以闲里散下用餐。走时看着被易老爷子单独叫停留下的易知樾,心中颇为复杂。
她没想到他的处境这般艰难,也没想到易家继承权如此重大。
总之,她不该心里蛐蛐他性格阴郁。
这搁谁谁不难受啊!
正厅中人员散尽后,终是只剩这对别扭的爷孙。
两人一时谁也没开口。
一道叹气后,易老爷子率先出声:“柏粼不在,你便不和这些叔叔婶婶姑姑来往了吗?易家以后是要交给你的,你断然不能不知轻重,只凭心意做事,重要事面前要顾全大局,多方周全,你明白吗!”
厚重的心意在少年眼里总是适得其反,易知樾语调依旧半死不活,“交给我我就得要吗。”
垂下的眼眸中带了些许阴压的悖意。
“混账东西!”易老爷子再次将怒气撒向手中的拐杖,气得敲敲打打。
“你是易家的继承人!你不要难道要让那些名不正言不顺的人上位吗,天大的笑话!易家不至于沦落至此,也不能沦落至此!”
易知樾侧撇过头,眉头耸跳。
易老爷子看了看,闭目难安。
他知道自己这个孙子年纪尚小,一下子把这么大的担子交在他手里确实很突然。可,若是现在自己还不公开表明态度,那后续局势难以预料,再想控制恐怕就晚了。
若干年之后自己驾鹤西去,易知樾一个人势单力薄,易家的未来……堪忧啊。
“你爸妈志存高远,一心想要出国深造,放弃了易家的一切,只留下还在襁褓中的你陪在我这老头子身边。这个家,只有我们是一起的,你知道吗。你那些叔叔虽说早年待你刻薄,但家族不能散,家业不能颓,只有你才能扛下你爸爸留下的担子。知樾,你要明白爷爷的苦心。”
老爷子说了这么多已是疲倦,摆了摆手,起身离开。
一直在外候着的许管家闻声迎上,默默随在身后。
凉风似是直往人心里吹,易老爷子摇了摇头,感慨:“我太逼他了吗?”
许管家一怔,推心置腹相言:“老爷,小少爷还小,难免不懂您的苦心。等以后,他就明白了。”
“以后?”眼神微茫。
他还有几个以后。
此时被寄予厚望的易知樾仍然沉浸在无边的悲痛之中。
为自己不能掌控的命运,也为被命运掌控的自己。
“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噔……”
孤寂的大厅里再次响起优美的钢琴声,只不过这次的并不流畅,甚至有些杂乱无章。
可尽管如此,简单的旋律还是让人一听便知是《小星星变奏曲》。
易知樾眼神迷茫,转身慢慢走向屏风。
不是……人已经走完了吗?
音乐中断。
“后面是什么来着?这个谱子怎么完全看不懂啊……还是从头再弹一遍吧。”
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
“苏娫杏……”
他声音极小,屏风对面的人并没有听到。
于是,蹩脚的曲调再次从头响起。
易知樾没有再近一步,只隔着屏风隐隐看她弹奏的人影,什么都不再忆起。
对边的苏娫杏自知弹奏质量不是很过关,便不好意思地停下了手指。
她能看到易知樾走来的身影,来时也远远听到了爷孙两人的剑拔弩张,虽是不真切,但她看到易知樾的样子便知道一定很不愉快。
今天这场闹剧自己有一半的责任,于是她满怀良心的谴责,决定丢个人,搏一笑。
要知道,她的钢琴水平仅仅只是会弹一曲入门级别小星星的程度,而且现在也忘得差不多了,简直是公开处刑。
“易知樾,你别看我现在弹得磕磕巴巴,我以前和以后可是都弹得很好的!”
她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满是朝气。
仿佛给屏风的另一面带去了流动的生机。
易知樾看着苏娫杏,反复思索她的话,“你怎么知道以后。”
她一脸不在意,“不知道啊,谁都不知道以后。好不好还不是我说的算,毕竟,只有我知道自己。”
转后,俏皮地说:“我是不是打扰了你忧伤的时刻,真的很抱歉!我来是为另一个抱歉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