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的阿谀奉承使得袁崇焕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厌恶,欲要高声大嗓训斥范文程几句,却终于忍住了,不动声色地说道:
"不敢,范先生现在也是四贝勒跟前的红人。下官受命招抚建州,还要烦请范先生多多斡旋。"
范文程拱手道:"这是自然,袁公乃族叔挚友,学生自当效命。"
两人寒暄了几句,便各自走开了。
第二天,双方展开会谈。
袁崇焕博古通今,口若悬河,说得头头是道,假皇太极却像一个傻子一样,一句话也接不上。
袁崇焕却装出一副浑然无觉的样子,范文程连呼吸也觉得尴尬。
到了中午,袁崇焕又设嘉宴款待,范文程厚着脸皮问道:"建州遭了雪灾,粮食供给困难,欲借三十万斤粮食应应急,不知袁公方便否?"
袁崇焕哈哈大笑,"天朝疆域广阔,府库充盈,莫说三十万斤粮食,就是三千万斤粮食也不在话下。
建州上上下下如果缺食,尽可以到沈阳来就食,吃得有多好不敢保证,但管饱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四贝勒,你说是也不是?"
假皇太极正吃得满嘴流油,腮帮子里塞着鸡腿,含糊应着:"是是是,过几天我还要再来!"
满座人都放声大笑,范文程毕竟还有些廉耻,顿时羞得满面通红,恨不能找条地缝钻了进去。
袁崇焕嫣然一笑,道了声"失陪",离席而去。
赫图阿拉。
天黑时分,努尔哈赤和皇太极正焦急地等着范文程的回音。
这时候,范文程顶着满头的雪,押着长长的粮车回来了。
代善、莽古尔泰、阿济格高兴得什么似的。
努尔哈赤大喜过望,急切地问道:"袁崇焕怎么说?"
为了弄到这点粮食,范文程在沈阳受尽了窝囊气,却不敢实话实说。
罗一贯,赵率教,祖大寿、满桂、何可纲、周遇吉几个把总、副把总,总旗,背着袁崇焕,将他堵在屋子里,剥了裤子笑谑取乐,还在他肚皮上画了一只乌龟。
所有这些,范文程全忍了,也牢牢记下了。
"臣到了沈阳,袁崇焕出城相迎,臣宣说大汗威武,大金强盛,袁崇焕极是谦恭,一日之中设了两宴,殷勤款待,巡抚以下文武官员悉数作陪,临别时赠粮三万六千斤,赠盐三百斤,赠茶叶九十斤,臣一齐押运回来了。"
努尔哈赤连声说好。
皇太极问道:"难道袁崇焕就没有识破我是假冒的吗?"
范文程道:"袁崇焕极其聪明干练,肯定识破了,只是心照不宣不愿说破而已。"
皇太极又问:"临走时,袁崇焕跟你说什么没有。"
范文程答道:"袁崇焕什么也没有说。"
这下轮到皇太极犯难了。
袁崇焕看破不说破,究竟是什么意思?
三万六千斤粮食,不是一个小数字,可是对于缺粮严重的建州女真来说,却不过是杯水车薪。
在努尔哈赤众多儿子中,只有皇太极对建州女真的实力有着清醒的认识,建州军力虽强,但面对庞然大物一样的明帝国仍然心有余而力不足。
皇太极一向反对仓促间对明朝开战,他主张稳扎稳打,循序渐进,先征服朝鲜,再击溃蒙古林丹汗,待粮食充足兵源广阔之后,最后才伺机对明朝开战。
但是努尔哈赤已经六十多岁了,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努尔哈赤多次到北京朝贡,对明朝的富庶垂涎欲滴。
万历三十一年,朱翊钧还曾召见过努尔哈赤,训诫他安分守己,保守边疆。
就是这一次召见,使得努尔哈赤对明朝生出了轻慢之心。
在努尔哈赤的想象中,明国皇帝应该英武不凡,像天神一样,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一副肥胖臃肿、萎靡不堪、半死不活的样子。
兵强马壮者为王,你朱翊钧能做皇帝,我努尔哈赤为什么不能做皇帝?
万历三十六年,努尔哈赤逼迫辽东巡抚赵揖、总兵李成梁割让宽奠八百里新疆,赵揖、李成梁的步步退让,使得他的气焰更加嚣张。
皇太极深思一昼夜后,对努尔哈赤说道:"父汗,儿臣想与袁崇焕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