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啊,出名得趁早,越早打出来越好,再拖个几年,新人冒头,你面对的竞争对手会更多!
“宇哥,换做是你,面临我这种情况,你会怎么选择?”林臻东反问道。
乔星宇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回答,他俯下身,手肘撑着膝盖支撑身体,双眼无神地的盯着病房里的淡黄色菱格纹的雾面瓷砖地板。
林臻东那个沉吟半响,用力吸了口气,下定决心道:“哥,你先去吧,凭你‘社牛’的本事,无论到哪儿都吃得开。”
星宇眼神复杂地盯着他,林臻东刚剪了头发,剃出两边光亮笔直的鬓角,前额的头发也削短了,刚睡醒盯着一头凌乱的飞机头,眼圈发黑,嘴角微抿,因为疲倦鼻梁两边露出隐形的法令纹。眼神却坚定异常,于是,星宇知道他心里已经拿定主意。
哎……星宇长叹,懊恼地用力揉搓自己的脑袋。“你忘了?轮打球,从头到尾都是你带我的啊,东子,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啊……”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从来依靠的只有自己,宇哥,我对你有信心。”
“可我对你没信心……”星宇迟疑着,眼神含糊又躲闪,两个人专注说话,对病床上已然清醒有了意识的母亲,毫无察觉,她呼吸晦涩又沉重,但听觉异常灵敏,听见星宇压低声调,对林臻东说:“听老梁头说,你的背调政审没通过,因为你爸,所以去北京的事儿,暂时没戏了……”
离开医院已是凌晨,走在路上,小巷子雾气弥漫,石子路是湿的,星光淡薄,在北正街旁边通宵营业的馄饨小店,吃了一碗泡泡馄饨,鸡丝、虾米、海苔碎、撒上细碎的胡椒粉,热气腾腾地吞吃进肚,温暖妥帖的饱腹感,让他暂时忘记白日里接连不断的琐碎烦心事。听到星宇说的这番话,他虽失望又难过,但长时间压抑在心头的矛盾与不安,左右为难的抉择带给他的无形压力,瞬间消失了,他竟产生一种如释重负的坦然。
还没等他走出店门口,天空细密的雨点开始逐渐密集。雷电闪耀,天空下起了暴雨,粗大的雨点砸向地面,发出激烈的声音,一脚踩上去水花四溅。一场滂沱大雨如期而至。
他把运动背包顶在头上,一路小跑往家里的方向冲去,他记得窗外还晒着自己的衣服,还有母亲的换洗床单,看这雨势也得湿透。
雨水模糊他的视线,但他依然一眼就看到了家门前的巷子口,那个瘦削的白色身影。头发油腻、脸色苍白,额头、眼角、嘴角,还有露肩白色长裙裸露在雨中的手臂与小腿,滑过一道道淤青与血痕,尤其是她左手那道接连浮出表面的水泡,看得人胆战心惊……何默君背着巨大的琴盒,她的身形过于瘦弱,压弯了她的背脊,宛如推石头的西西弗斯。
面对一脸震惊的林臻东,默君勉强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脚步凌乱地走向他,发丝一缕缕紧贴她的头皮、侧脸,两个人都已湿透。
“东东,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你可不可以收留我?”何默君晕倒在他怀里的前面,林臻东听见她在耳边轻声哀求。她的身体,像一块灼烧的煤炭。
我们都已经见过彼此最狼狈不堪的那一面,所以,可不可以就此和解?
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
在雨幕的黑暗中,抚摸你的轮廓已经漫长无期。我不知道如何才能捕捉。就像捕捉手指尖穿梭而过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