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臻东穿着崭新的枫郡藏青色的立领中山装校服,搭配标配厚重的黑色牛皮星徽书包,站在着名的红门前,抬头仰望交错设计的木质框架顶梁,身边川流不息的学生潮,各式豪车在校门口短暂停留,简洁又静音的车门开关省,一个个身穿藏青色水手服、长款褶皱半裙,面容清丽姣好的女生,与他同款中山装,短发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男生们,鱼贯而入,林臻东从他身边擦身而过的学生们身上,嗅到一股清冷凛冽的潮水味道,在阳光中不断地扑打和淹没,瞬间感觉窒息。浮出海面,让阳光直射在眼睛上。放肆地呼吸空气。直到对这种感觉上瘾。
他当真没有估算到麓南别墅与风郡之间的距离——居然这么远!为了确保不迟到,自打下了公交车,他掐点看表——手腕上是最基本款的黑色卡西欧塑胶电子表,拿出训前热身的那股子劲头,一路狂跑5公里,赶在校门关闭前三分钟成功到达。
他一边平复自己急促的呼吸,脑子里回想起清晨默君和子君,并排坐在银色捷豹的车后座,一脸“嫌弃”地盯着笔挺站在车门外的林臻东,默君心气有些不平地吐槽道:“我真的不理解你到底在拧巴些什么,为什么死活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坐钟叔的车!”
今天是林臻东转学到风郡的第一天,默君特意起个大早,梳洗打扮画上精致的淡妆,百年贵族私校,对学生的妆容更加包容并济,连同制服都一直沿袭民国建校初期的复古风格,她把自己的琴盒早早放车子后备箱,为他留出副驾驶的座位,钟叔驾车早早等在院子门口。
他固执地摇头,此前读场长塘里小学,从麓南坐一趟11公交10站路就直达校门口,整整一年他都坚持独自坐公交车去学校,拒绝钟叔开车送他去学校。
心里怀有莫名执念,他对捷豹车内逼仄封闭的空间极度不适,还有鼻息间挥之不去的爱马仕橘绿之泉的气味,总令他感觉无所适从,呼吸短促窒闷;相反的,清晨背着书包和球包,一路小跑踏上宽敞、透亮的公交车,与一群着急上学上班的行色匆匆的乘客,挤在同一个车厢里,透过车窗看着清晨阳光下逐渐苏醒的这座城市,看云飞云落,沿途闪过的高大梧桐树,洒扫散步吃早餐的路人,有种清脆鲜活的真实感,更接地气。
“你爱坐不坐,反正两趟地铁再转公交,今后你得提前一小时起床,才能保证不迟到,别怪我没提醒你。”默君无奈皱眉,有些生气地“嘭”地关上车门。
他只是没有想到,从麓南别墅到枫郡的路途,居然这么远,一边咂舌一边跟着人潮涌动,一步一抬头找寻自己班级教室的铭牌。
沿途经过学校修剪齐整、刚翻新过的巨大绿茵场,正对足球场的一排排红楼,是经典的欧式建筑风格,蓝天白云下,足球场青郁苍翠中白色的边线,在阳光照射下闪烁金色的光,那一刻,他听到自己血液里的声音,它始终潜伏在那里。
对比之下,自己原来的学校简直就是鸽子笼嘛,林臻东站在讲台边,被班导邱老师郑重介绍给全班同学。
“这是新转入我们班的林臻东同学,他可是个运动健将啊!尤其擅长打乒乓球,不仅是咱们 G 市,更是全省最顶尖的青少年乒乓球运动员呢!可以说是咱们市里体育界的一颗璀璨明星~说不定好多同学早就听说过他啦......能转学到我们枫郡来念书,那可真是我们学校的荣幸呀!”邱老师清朗、活力满满的嗓音在耳畔回荡着。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着眼前这一张张陌生的脸庞以及他们投来的各种目光时,林臻东并没有如预期般感受到那些或是好奇、或是友善的眼神交流。相反的,在眼下这一排排与自己年龄相仿之人的眼中,自己仿佛就像是一个早已熟识多年的老友一般,并无半点久别重逢后的喜悦之情,表情纯粹是模式化的沉默,甚至可以说是冷漠。
他后背背着书包,球包事先放在钟叔的车上,子君已经事先放在他的座位上,果然,跟子君分在了同一个班,也就是风郡创说中分类分级的顶级尖子班——A班,他的眼睛环视扫过讲台下的学生,只见左手边靠窗位置的何子君,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挥了挥朝他示意,又指了指了隔了一个座位的空位,他的红色球包已经放在空位的椅子上。
何子君那阴恻恻渗人的眼神,似笑非笑地眼角,让他忍不住联想起她最爱的“富江”,背心一阵生寒,他本能地预感,对比自己原来的公立初中,一群狐朋狗友甩掉书包滚铁环,呼朋引伴尽撒欢的日子,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好像枫郡,真的,不太欢迎自己呢。林臻东心里哀嚎,早知道就该去伟伦寄宿,老天能不能赏点后悔药吃吃,明天一觉起来,我就躺在体校八人间集体宿舍床上了呗……
窗外塔楼上,每隔一小时准点报时的钟声响起,他的内心感到无边空寂,却又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