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个经常抹眼泪的我来说,爸爸的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我实在是太熟悉了!
我的爸爸和郭二叔所在的房间,是有火炕的那一屋。
当时他俩分别坐在了炕沿的两边。
而在我走向他俩的时候,我的爸爸是背对着我坐着的。
或许是好奇心的驱使,在感知到了我的爸爸,或许是在哭的时候,我特意选择了一个,可以和他面对面的椅子,坐了下去。
若是换做以往,我是绝对不会选择那样一个,可以被他的视线,彻底笼罩着的位置坐下去的。
只能说,好奇心的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了!
那是我记忆中,第一次直视爸爸的眼睛,超过了三秒钟以上。
在爸爸与我对视的这几秒钟时间里,我清楚地看到了一滴眼泪,从他的眼中滴落。
时隔三十年后的今天,我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个画面。记得那滴眼泪,是从他的右眼里涌出来的。
发现自己掉泪后,爸爸躲开了我的凝视。
在第一次与爸爸的对视中,我就取得了胜利。
那是我第一次发现,原来爸爸也有不敢看我的时候。
也是从那时开始,我似乎没有像以前那样惧怕他了。
躲开我的眼神后,随着他的嘴唇几番起合,我听见了爸爸沙哑的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
“我这一辈子,只爱缘一个女人。”
听到这句话的我,内心十分的平静。
“缘”,是妈妈名字里的尾字。
这也是爸爸称呼妈妈的方式。
我知道,他口中的那个“唯一”,说的就是我的妈妈。
这也是我第二次,听到有人说“一辈子”。
巧的是,两次都是男人。
我内心之所以平静,是因为我想起了我的妈妈。
那个刚刚还被眼前这个,说着“一辈子只爱她一个”的男人,揍的躺在了地上的女人。
我突然很后悔。
后悔没有扶她起来,就离开了她。
我也突然很想离开。
想去看看我的妈妈,是不是依然躺在冰凉的水泥地面上。
想到这里时,我下意识地将目光,从爸爸的脸上移开了去。
然后,我就看见了,躺在郭二叔与爸爸之间的,那张面额为“拾圆”的“大额”人民币。
看见钱的时候,我好像又想不起来我的妈妈了。
我的眼里,就只剩下了钱。
没错,有一个成语——见钱眼开,说的应该就是我。
我不知道空气安静了多久以后,郭二叔接过了爸爸的话茬:“天涯是不会懂这些的,他还是个孩子。我懂你,大哥!”
每当有成年人,在我的耳边说一个孩子什么都不懂的时候,我就很想笑。
只因自以为是的大人们,是真的很好笑啊!
现在想想,其实他们说的可能是真的。
因为,在他们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或许真的就什么也不懂吧。
而我,只是过早的懂得了太多而已。
因为爸爸是家里的长子,所以邻居们那些与爸爸同辈的人,也会称呼爸爸一声“大哥。”
当“大哥”听见有人说懂他时,“大哥”什么也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