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听全了?”
“嗯,嗯?偷听?没有偷听,恰巧路过而已,你,你信吗?”
祁云忌但笑不语,而林梦华一脸心虚又嘴硬的样子,祁云忌都看在眼里。只是他嘴角逐渐扬起的弧度也表明,对于林梦华偷听的事,全在他意料之中,且,他根本毫不在意。
但,林梦华不知道呀,于是,眸色流转,林梦华飞快的在脑子里想说辞。可终究是词穷,此时,林梦华恨不能给儿时上课打瞌睡的自己一个大逼兜,如果当时多听夫子几句‘子曰’,说不定这会儿就能出口成章的将祁云忌唬住了,简直是悔不当初呀。
“那个,你不信,也没有关系,毕竟如今,我的小命还捏在你的手中,肯定是翻不起什么风浪的。”
“你的命在我手中?呵呵,阿梦可是忘了,前几日你可还以金针自戕威胁我呢,这会子倒是乖巧了。”
“呵呵呵,此一时彼一时嘛,难道门主没听过,没死成的人,会更加珍惜活着的机会吗,小女子亦是,所以请门主大人放心,不管听没听见,我都说不出去的。”
“没死成的人,会更加珍惜活着的机会......”
祁云忌喃喃重复着这句话,思绪却飘回了濒死那年,也因此没仔细听林梦华说的是‘说不出去’,而不是‘不说出去’。
二十几年前,刚过完五岁生辰的祁云忌突然毒发,宫中太医皆束手无策,黎非烟跌跌撞撞的去求祁豫安,让他令国师游明去给祁云忌救治,却遇上祁豫安去仙清别苑看游灵仙,当黎非烟几经周转赶到仙清别苑请祁豫安下完旨,再着人请来游明时,早已过了救治的最佳时机,祁云忌也因此被‘殒命’。
后来,听闻噩耗的秦玉朗赶回京都,亲自给祁云忌下葬时,因为不舍,又将棺椁打开,想再见他最后一面,也正因如此,才阴差阳错的发现了还有微弱脉搏的祁云忌。
欣喜若狂的秦玉朗当即将祁云忌带回了南疆,并派人屠杀了当天为祁云忌下葬的宫人,从此,世上少了一个祁云忌,却多了一个有腿疾的突厥世子。
说起祁云忌这个突厥世子的身份,便不得不再说起十六七年前天齐与突厥那场大战了。
秦玉朗倾尽所有,遍寻天下神医、巫医、甚至连最不入流的方士也是请过的,耗费千金,只为了为祁云忌解毒,哪怕是延寿几年,秦玉朗也是知足的。
而一切的转折都在十六年前林启山与耶律勒的最后一场战役,那日清晨,林启山带着一队黑骑,如天降神兵般的冲入突厥军营,一路势如破竹,直取突厥王呼延灼首级前,曾有一青袍道者到过耶律勒的营帐,不过片刻,便又消失在了军营之内。
所有人都不知道此人是何身份,但,从此人走后,林启山夺取突厥的计划就进行得尤为顺利,甚至连进入主营都几乎没有过多的阻拦。
也正因如此,所有人都以为是黑骑的功劳,可众人不知,除了耶律勒想篡位这一原因,还有一半功劳都是那青袍道者的,而那道者与耶律勒的交易便是,将祁云忌送来突厥做世子,而耶律勒不仅可以轻松夺得突厥天下,青袍道人还将南疆宜兰紫玉的秘密告知了耶律勒。
那蕴藏着时光之力,拥有者能得到世间一切的圣物,又怎会没有吸引力呢?
于是,耶律勒登基后,对外宣称祁云忌也就是耶律忌为自己早年与王后孕育之子,在外流落多年,如今归家,其更是在祁云忌认亲当日,便封了他世子的头衔,这可是耶律勒其他儿子,从未有过的殊荣。
祁云忌也争气,在突厥南部这些年,虽腿脚有疾,却也算得上励精图治,不仅将突厥南部治理得妥妥帖帖,还将突厥南部的军队实力训练的越来越强大,也是因为他,这些年突厥南部才敢屡次侵犯天齐边境,但,唯一一点就是,不知何时,从什么地方传出来耶律忌荒淫的名声来,而他似乎也表现得和传闻越来越像。
虽然,祁云忌因着突厥世子的身份,越来越接近自己的目标,可这一身的毒,带给他的痛苦,恐怕没人能够体会。
但就如林梦华所言,‘没死成的人,会更加珍惜活着的机会’。
这些年,祁云忌饮药汤无数,蛊虫噬心的疼痛他也经历过,甚至寒冰,烈火的炙烤他都熬过来了。直到遇上林梦华,那个明媚勇敢,又带着些倔强的小女孩儿第一次出现时,他便忍不住被她吸引。
伊月楼初见时,他就注意到了阁楼之上与祁云璟一道的林梦华,不过十六七的年纪,眼神中却有着看透生死淡然,而后来去林梦华的医馆求医,她那自信又傲娇求财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想多看她两眼,那时,他只觉得可惜,这样明媚的女子,竟要跟着祁云璟一起,被自己抹杀掉了,再后来,三皇子府中,她那无赖又不认命的倔强模样,彻底让他再也无法压抑对她的好奇。
于是,一次次的靠近,祁云忌心里的悸动便越来越强烈,从开始的羸弱小草,到如今,早已是参天大树般,让人无法招架的程度了。
可他能拿林梦华怎么办呢?杀,又舍不得,放,更舍不得,也就只能似如今这般,将她暂时的囚在自己身边,能多一日算一日。
对于林梦华,其实祁云忌自己也是矛盾的,在他内心深处,他根本不在意林梦华爱不爱自己,甚至不在乎她对自己是否有恨意,可他就是想要靠近她,但同时他又极度害怕林梦华从自己身边离开,只要一想到或许有一天林梦华会突然消失、会彻底的离开自己,他的心就忍不住刺痛起来,那种痛比烈火灼烧更无助,比蛊虫噬心更痛苦,比在寒冰中窒息更让他绝望。
他曾问过秦玉朗,可秦玉朗只说了一句:“情,得自己历一遍,才知其中滋味。”便再无下文。
初始,他是不明白的,可现在,他好像渐渐开始明白了,那种不由自主、不受控制的情愫日益膨胀的感觉。
林梦华眼见祁云忌失神了许久,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他毫无反应,随即转身准备开溜,谁知才刚刚跨出去半步,便被祁云忌拉住了胳膊。
“陪我用早膳吧!”
“我,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
“那就看着我吃。”
“啊?”
还不等林梦华再拒绝,祁云忌已拉着她的手臂往膳堂走去。
林梦华哀怨的与他对坐着,却敢怒不敢言,只能赌气似的往嘴里送着饭菜,但心里早已将祁云忌骂了个狗血喷头。
祁云忌给她添菜,却在她脱口而出的一句:“我不吃”后,夹菜的手在半空中愣了许久才缓缓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