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手术刀口之下,整齐断裂的心脉开始彼此铰接。在仅仅四分之一秒的时间里,致命的创伤恢复如常。
路明非不忍地别过头去。
他其实对这个“不要死”的言灵相当抵触,不然当时酒德麻衣受伤的时候他就会当机立断地使用。
这个言灵的力量太过霸道,根本不像是能存在在世界上的东西,是只属于怪物的力量。
上一周目,路明非在三峡水底接受小魔鬼的交易、拯救诺诺时用过;在楚子航战胜小龙女后身死时用过;在挑战奥丁时,对镜子里的自己用过……
他每次使用这个言灵时,都会感觉自己离正常的世界远了一些。
或许是路明非潜意识里并不想承认自己是怪物的事实,上周目这个言灵才只会在极其重要的时刻生效,平时他就算想用也只能让刚被拍死的苍蝇飞起来。
而现在的路明非已经接纳了自己身为怪物的命运,但他仍然不会随意使用这个言灵。
小魔鬼说过这个言灵的原理大概是压榨生命力……会不会造成寿命的缩短?
路明非不确定,所以除非酒德麻衣真的濒死,他绝不会轻易对她使用这个言灵。
但曼斯很明显不可能撑过去这一坎了,虽然这张底牌亮得太早,但只要奥丁的阴谋没有得逞,就是值得的。
路明非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这位实际上未曾谋面的教授,流动的时间凝滞,他催动“时零”离开了病房。
“是谁?”
诺诺困惑地揉着眼睛,她从梦中醒来的一瞬间似乎看到了似曾相识的身影,可现在面前却仍是空无一人。
“怎么?梦见什么了?”
苏茜抱着大包小包,她带来了餐厅打包的午餐和饮料,甚至还带了一床薄被,许是猜到这个固执的女孩大概是在医生有定论之前都不会离开校医院了吧。
“刚才没人来过吗?”诺诺捋着自己一夜失眠未经打理有些炸毛的红发,茫然环顾走廊。
“?除了医务人员之外的活人就我一个啊,你没事吧?是不是太累产生幻觉了?”苏茜说。
“实在不行你先回去休息,我守在这里。反正接下来还得做两三台手术,等最后一台手术做完之前我再叫你呗。”
“还是算了,都等一夜了也不差这一会。”诺诺闷闷地打开饮料,润了润发干的嘴唇。
那真的只是自己的幻觉吗?
感觉不久前才刚刚见过类似的身影,近期见过的只有……
“路明非?”诺诺在心里低语。
“不不,怎么可能呢?那家伙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在富婆的温柔乡里卧着呢,咋能有心思来管年老色衰的师姐啊?”诺诺旋即自嘲地想。
医生短暂离开后又带着几名护士回到了病房。
诺诺和苏茜神情默然地看着医生们风风火火地进入病房,短暂片刻后忽然听到病房里有人“咦?”了一声,然后主刀医生一脸错愕地冲出了病房,与两位女孩面面相觑。
“这他吗简直不科学!”主刀医生嘴唇颤抖着道。
诺诺猛然站起:“您说什么?这是什么意思?曼斯教授他怎么了?”
“病人断裂的心脉自行愈合了,这怎么可能呢?这简直是匹敌摩西立杖治愈蛇毒的奇迹!”医生激动地说,“太好了,靠这个病例能写出一篇惊世骇俗的论文,我会成为混血种医疗界的泰斗……”
“嗯?”诺诺狐疑。
“不是,我是说龙德施泰特是执行部的泰斗,他能恢复过来真是太好了。”医生正色道,“虽然个中机理还需要深入研究……但教授的生命应该已经无恙了。”
“你是说……曼斯教授他……”诺诺终于意识到医生在说什么,身体难以置信地颤抖起来,只不过这次是因为喜悦。
苏茜挽住她的手臂,脸色也尽显她心中的不可思议。
“没错,曼斯教授的心脏痊愈了!你可以进去看看了。”
诺诺闻言几乎是一脚踢开了病房的门,只见病床旁的林立的诸多仪器,其显示屏上的数值都回归了正常生理水平。
曼斯虚弱地睁开眼睛,原本应该心脏重伤重度休克的他奇迹般地自行苏醒了过来。
看着冲到自己床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巫女,他吃力地抬起手抹了抹诺诺的脸。
“我这不是没事吗?别哭得昏天黑地的,这可不像你。”
曼斯戴着呼吸面罩,声音隔着塑料面罩传出,但能听出来已经有了中气。
诺诺抱着曼斯的手哭了一段时间才渐渐恢复平静。苏茜神情复杂地拍着诺诺的背,她不像诺诺担心得失去了理智,她知道自己正在目睹多么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被切断的心脉自行恢复,就算是顶级混血种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要是混血种个个都有这样起死回生的能力,靠堆都早堆死四大君王了。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曼斯教授恢复意识是好事,但有件事她不得不替所有人问一句。
“教授,虽然不是时候,但有件事非常重要。”苏茜谨慎地问道,“您还记得是谁袭击了你吗?”
“苏茜!”诺诺抹着泪眼,抽搐着哭腔嗔怒道,“起码让教授休息一会儿……”
“没关系,可能真的是受神恩典了吧,我感觉自己现在状态还可以。”曼斯抬手打断诺诺道。
老人闭上眼睛,“说来话长……起初我离开冰窖后遇到了一个女忍者和一位秘书,他们来意不善但应该不至于想要杀死我。”
“女忍者?秘书?您是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吗?”
曼斯叹了口气:“那女忍者先不论,不告诉你具体身份是为了你好。施耐德在哪?我要单独告诉他。”
苏茜跟诺诺面面相觑,然后重新看向教授:“实际上施耐德教授也被袭击了,但并没有被杀死,他也自称见到了形迹可疑的神秘人……”
“施耐德也被袭击了?”曼斯意外道,“他有没有说那个人戴着面具?”
“施耐德教授没说,您是看到了袭击者戴着面具吗?”
曼斯睁眼,铁灰色的瞳孔朦胧起来:
“我应该是被女忍者和那个秘书打昏了,昏迷中我感觉到了淋漓尽致的杀意……被袭击前我睁开了眼睛,只看到那个人戴着古奥森严的面具……风格就像北欧神坛废墟的浮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