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林度早早去了廷尉狱当值。
梅姑和阿大早饭后,也推车出去卖糖水。
到了天色将黑时,糖水铺子生意冷清,店内除了花娘外,一个人也没有。
花娘也不怕冷,搬了把椅子放到门口,把针线箩取来,照着门口高高挑起的大红灯笼,缝起了还未完成的牛皮套子。
按照和铁匠说好的,待会他便能把订制的铜扣送来钉上,花娘便到门口等候。
林大哥一定会喜欢的吧!
铺子地势高出街道一层,三节石阶往下延伸。花娘的椅子放在门口的一小处空地上,落脚处与地面还有两尺高的距离。
橘红的烛光照在她的身上,给她肌肤染上一层温暖的暖色调,不甚漂亮的面容,也多了几分光彩。
花娘嘴里哼着小曲,不时把针尖在青丝上一擦,低头缝着针线活儿。
双脚悬空,荡啊荡的,似乎甚是好玩。
“这位姑娘,林度可回来了?”
一声问话响起。
花娘朝来处一望,只见名身量极高,双眼狭长的男子站在石阶前。
“应该还要一会,怎么了?”
赵松极点点头。
半路劫走韩龟年一事失败后,他与张岳重第一时间离开,并未被随后而来的士卒发现踪迹。
回到密地后打算再次筹谋抢人,但张岳重此时已打退堂鼓,不愿再继续参与此事。
而洛城中的捕快不知何种原因,竟接连发现了几处社鼠聚集的地点,洛城又同时戒严,赵松极心中察觉不妙,打算尽快离开洛城,回北蛮给老师请罪。
但临行前,他还有一事未做,那便是要杀了林度,给大哥报仇。
根据之前得到的消息,赵松极估算林度下值到家的时间,径直来到甜水胡同。
听见林度还未回家,赵松极便打算先等上一等。
迈步进了昏暗的铺子,找了张空位坐下。
花娘却未如招呼其他客人一般起身招待。
把最后一针缝完,提起牛皮套子,迎着灯笼橘红色的亮光看了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你这是给谁缝的?”
“林大哥啊。”
看来这小姑娘和林度关系密切。
那就一并杀了!
“姑娘,为何不给我倒碗糖水?”
赵松极想骗花娘先进屋。
经常杀人的都知道,屋内等无外人的地方最好下手。
花娘头也不回,只是继续检查针脚有无松弛的地方。
“卖完了。这位客官,你还是回吧。”
“我找林度有事,要等他回来。”
花娘偏头朝暗处看去,仿佛昏暗光线对她毫无影响,依旧能看清赵松极一般。
“我知道你,黑山老祖坐下第七弟子,这身本事勉强能看。但你要是想找林大哥的麻烦,可就出不了洛城了……”
赵松极心中一惊,眼神如针,身躯微微绷紧。
“你是何人?”
“唉……让你走你不走!”
花娘叹了口气,把牛皮套子朝赵松极一举。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实话,我缝的好看吗?”
赵松极身为宝身境高手,目力惊人,即便和花娘相隔甚远,对牛皮套子依旧能看得清楚。
听见花娘问话,心中千万个念头转动。
此次到来洛城,他只带了一名忠心老仆。有关他师门一事,他从未向旁人说过。
便是安排他来的师尊,也从未向社鼠透露过自己的身份。
这名样貌普通的少女,是如何得知?
心中沉吟着,缓缓道:
“实话么……针脚歪扭,但不影响使用……”
花娘鼻翼微皱,脸上多了三分嫌弃七分厌恶。
“还想着你若说的好听,便留你一命,可你这人也忒不会说话了……”
赵松极猛然发觉,铺子内的空气瞬息间如沼泽一般凝滞,四周空气纷纷朝他挤去,好像要把他排斥出去一般。
想要张嘴大叫,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
于是,赵松极走了,走得静悄悄。
他来过,又像从未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