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昼闭了闭眼睛。
她的题干是什么?
中世纪落后的医学认知。
不,不对。她并不是一定要接受这种治疗方法,这并不是根本问题,再想想!
她无法向医生证明自己说的方法更有效,更科学?
是这样吗······不,还是不对,这个问题中,医生也不是必须存在的。
到底题干是什么!好好想想!
陈昼闭紧双眼,一道光穿过了她的脑海。
她忽然睁开眼睛。
她找到真正的问题了,同时,她也想出来解决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艾玛只见伊莎小姐半躺在床边,如同洋娃娃般的女孩的前额上有几缕金色的碎发搭着,仿若编织的金线,喊住她后半天又不说话,只能看见她似乎肩膀在微微抽动,于是艾玛疑惑着喊了一声,“伊莎小姐?”
金发小女孩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微微扬起头,只见那张如同水仙花般白皙的脸上,竟然已是爬满了纵横的泪迹,那双如同宝石般湛蓝的双眼里,此刻大颗大颗的眼泪正止不住地落下来。
艾玛张了张嘴唇,不知为何,虽然伊莎小姐按道理是她的主人,然而此时她却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一只路边的小猫咪正对着自己哀哀地叫一般,她的胸口不自觉仿佛被一阵柔软的箭击中了一样,让她忍不住心生怜惜,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轻了许多,她下意识走了过去,用手将她的头发整理到脑后,低声说道,“伊莎小姐,你稍微忍耐一下,我这就去叫人过来······”
“艾玛,”然而面前的伊莎·布兰切特却摇了摇头,“千万不要这么做。”
“伊莎小姐,很快医生就会来这里,到时候你就会好起来。”
“不要!”伊莎·布兰切特仰面大哭,“艾玛,我不想离开你,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艾玛摇了摇头,心中忍不住想,毕竟还是个孩子啊,生了病就是会哭。又想到,现在必须要狠点心了,就是因为昨天太顺从伊莎小姐所以才会导致这样,虽然伊莎小姐受过教育,但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如果平时也就算了,现在关系到她生命安全的事情怎么还能由着她任性呢。
于是她微笑着哄道,“伊莎小姐,别担心,我不离开你,我只是出去一下,马上就会回来。”
然而还未等她出言安慰,面前的金发小姑娘一边哭泣,一边结结巴巴说道,“可是这样做的话,母亲一定会把你赶走,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艾玛听闻此言如遭雷击,下意识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面前的金发小女孩似乎被她吓住了,呆在原地,傻傻地看着她。
艾玛心乱如麻,她是家里唯一的成年女孩,薪水是家庭收入最重要的来源,如果她被伯爵夫人从这里赶出去,那么不说家里彻底就没了收入,就算是以后,恐怕也没有人肯要她做女仆。
于是艾玛顿时将注意力从伊莎小姐的病上转移到自己去留的这件事上,她坐在床边,压着心底的恐惧,强装镇定地问道,“别怕,伊莎小姐,我刚刚有点太急躁了······你再和我说几句好不好,就是你刚刚说,伯爵夫人一定会把我赶走,是什么意思?你是听别人说过什么吗?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
金发小女孩在她的安慰下“似乎”真的渐渐从害怕中缓过神来,虽然面色痛苦,但是依旧忍着疼说道,“其实,这也是之前,母亲跟我说的······她跟我说,她很爱我,要不择一起手段保护我······她还说——”
陈昼适时地停下了语句。
“她还说什么?”艾玛紧接着问道。
“我这么说你别生气啊。”陈昼故意垂下睫毛,用手指不停地扣着被子,装出一副不安同时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样子。
“我不生气,好小姐,请你快告诉我。”艾玛催促道。
于是陈昼便仰起那张非常具有迷惑性的天使之脸,用自己最纯粹的眼神看着艾玛,说,“她还说,如果我身边有人对我不好,就让我告诉她,她会帮我出气,如果我身边的人没有照顾好我,她也绝对不会放过那个人······艾玛姐姐,母亲会怎么做呢?我好担心,我不想你离开我,艾玛姐姐?”
艾玛感觉内心狂跳。
她幸好······幸好多问了伊莎小姐一句。
她真的是太冲动了,她竟然完全没有想到过,伊莎小姐生病,她肯定也是有连带责任,就算她现在去找伯爵夫人禀告,但是医生一过来,看到伊莎小姐的这幅样子,立刻就会明白小姐已经忍受了这么久的痛苦,而她作为照看伊莎小姐的女仆,又怎么能逃得了责任。
艾玛瘫坐在地上,她是见识过伯爵夫人的手段的,巴伐利亚出身的公爵小姐,杀伐果断,惩治起她这个女佣起来,还不是易如反掌。
可是就算将这件事藏起来,不让伯爵夫人知道,万一伊莎小姐病情严重,她恐怕会死得更惨。
艾玛闭着眼睛,半晌后猛地睁开。
“伊莎小姐,你说的那种方法,大概有多大的把握可以治好?”
陈昼心道那还用说,当然是百分之百,但她知道,这么说无异于告诉艾玛“我不靠谱”,于是她装作思索再三后回答道,“我有一半的把握。”
艾玛听到后有些失望,但很快眼神就恢复了精神。她心道,一半的把握怎么了,反正选择哪一种,伯爵夫人都不会放过她,那她不如赌一把,万一伊莎小姐说的那个方法有用,那她就不用受任何惩罚。
艾玛望向面前的小女孩,此时陈昼注意到,她的目光里已经不再心虚或是躲闪,而是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坚定。
“伊莎小姐,我这就去。”
说完后,艾玛立刻站起来,向门外奔去。
陈昼彻底松了一口气,因为她知道自己这次不用再担心。
趁着这段时候,她回顾了一下自己刚刚的决断。
其实刚开始,她把问题想的太复杂了。
从始至终,她的问题都不是要去面对中世纪的医术,甚至不是面对伯爵夫人。
而是艾玛。
艾玛是整个问题链上最关键也是最容易动摇的环节。
只要她不去汇报,那伯爵夫人也就不会知道,那么她也不用面对中世纪的医术。
这就是从题干中找到问题,再通过问题找到答案。
一切都要围绕着题干来回答!
这也就是逻辑二字的定义,逻是搜集的意思,辑则是代表方法,逻辑二字其实就是指先搜罗全部的可能,再根据这些可能一一对应分析出解决问题的方法。
这是一种蛮力的智慧,却远远要比神来一笔的小聪明要更加实用和可靠。
陈昼还没开心多久,忽然感觉眼前的光斑越来越多,她心道不好,还未来得及掐自己的人中,昏迷率先到达。
在眼前一黑之前,她心中不由哀嚎一声——
艾玛,接下来我的这条小命可都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