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艾玛放了半天假,好让她去和男人约会,这个总是你自己做的吧?”
陈昼一怔。
“为什么是她可以去休息?而不是利亚?不是其他人?她有什么资格?因为工作得特别出色吗?不,是因为你的一句话,作为伯爵小姐的一句话。因为你的地位,你的权力,所以你可以随口一句话,就能让她不用工作。”
“······但是在她休息的时候,脏衣篓的衣服难道会自动洗好,餐点难道会自动跑到碟子里吗?那些工作可不会凭空消失,而是转移到了其他人身上,因为得到了你的喜欢,所以艾玛过上了比其他人更好的生活,而别人却要因此受累,你看,伊莎,看着镜子,看看你,你不是也很会使用自己手上的权力吗?嗯?”安娜夫人看着陈昼的眼睛,像蛇一样轻声说。
陈昼看着镜中金发少女。
“我知道,你只是对艾玛感情比较深,她陪着你从小一起长大,是你的好朋友。我们怎么忍心让我们的朋友辛苦地工作呢?”
陈昼回答不上来,她每天可以见的人不多,可以说话的人更是少之又少,艾玛是她唯一一直陪在身边的人,她温和又可爱,像一个同龄的姐妹一样,即使再三告诫自己要保持距离,但是她仍然忍不住和她每日聊天作为慰藉。
安娜夫人抚摸着她的后颈,像慈母一般怜爱地说道,“我明白我明白,人都是这样,只对自己喜欢的东西花心思,伊莎,你给自己养的小猫喝着牛奶,你父亲则养了两条棕色的狗,你们都只会把那些可爱的,能取悦你们的东西视为生命中的一部分。可他们真的值得吗?”
“农田里的牛,战场上的马,他们为人贡献了多少东西?马就不说了,没有它,多少战争的结果会被改写。而牛呢?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干活,一直到累得再也无法站立,倒在泥土里,还要看着自己的血肉被分食,甚至就连最后一点点皮也要被剥掉,做靴子,做铠甲······”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这根本不一样。”
“是啊,当然不一样,因为牛马不会冲到你的面前,说自己遭受了多大的痛苦,”安娜夫人说,“你就可以假装自己看不到,不去追问餐桌上的牛肉是从哪里来的,靴子是由什么制成的,同样的,你也可以装作不知道,储藏室内那些取之不尽的鱼干究竟是哪儿来的,布里斯托尔的渔民其实一天也捕不到十条鱼,你以为什么是权力?是布里斯托尔的渔民自己留下三条另外七条上交吗?不,不是的,是拿走他全部十条鱼,并让他等着,不知道何时会发下的两片面包。”
“伊莎,位置。位置很重要。如果你不在餐桌边,那就会出现在餐桌上。”
“你放弃权力,权力也会放弃你。”安娜夫人瞟了一眼窗外,松开了一只放在陈昼肩膀上的手,“就比如现在,伊莎,看看外面。”
陈昼迟疑地看了镜中的安娜夫人,从椅子上起来,走到窗边,顿时脸色大变。
窗外,艾玛被人捆着手脚,蒙着眼睛,被人推着押送往城堡的方向。
安娜夫人微微勾起嘴角,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对女儿说道,“不要把权力想成很坏的东西,它可以变得很美好,能带给你很多选择,你可以选择像我一样,因为女儿的叛逆就打算处死一个女仆;也可以选择现在就怜悯她拯救她,给她继续活下去的机会;你甚至可以选择像你希望的那样,到修道院里辛苦地做着农活,如果这能让你感觉良好。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得先坐在那个位子上,你才有权力进行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