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来到桃香房中,桃香正躺在炕上休息,一看白氏来到,连忙起身让座。白氏问了她的身体情况。桃香说:“自打过年时起就觉得体倦无力茶饭不思,看见食物就反胃,也不知何故。”白氏便说了她已有身孕的事。桃香瞬间脸色苍白,随后又羞得满面通红,脸上竟然现出一抹娇羞之色。白氏看她的样子,倒不像是受人欺负的样子,便问她是何人所为。桃香知道无法隐瞒,便将自己与守仁的事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白氏。白氏吃惊不已,带了桃香一起来见周母。
周母面如寒霜般听完白氏禀告,一个巴掌扇在桃香的脸上,骂道:“下流的小娼妇。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货色?竟敢打少爷的主意。”桃香抽抽搭搭地恳求周母成全他们俩人。周母见她不知羞色,反而求她成全,更加恼怒,说道:“成全你?你想得倒美。我周家岂能容你辱没了家门。你即刻给我滚出去,不要让我再见到你。”桃香苦苦哀求,周母骂个不停。白氏看着不忍,便劝周母说:“老太太消消气,仔细伤了身子。”又转头对桃香喝道:“你去外面跪着。”桃香含羞带泪地出了门,在院子中间跪了下来。家里下人们早有人听到周母房间里的动静,又见到平日里最得周母欢心的桃香出来跪在院子里,便三三两两地或聚在门廊下或躲在房间里偷偷张望,却不敢近前来。
白氏在屋里劝着周母,正没主意的时候,存德存善闻讯赶了过来。白氏知道他们母子必定有一番争执,便告退出去了。周母一见他们兄弟,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存善的鼻子就骂:“你们父子两个不要脸的贱种,一个个专干这些个下流事情你自己没德行,娶了个不成形的东西回来如今教养的好儿子,也学你的样。我知道你们的心思,必定是先合谋着收了我房里的人,就要谋我那几个棺材钱?”说守我,就对着周思道遗像嚎啕大哭着倾诉起来:“老爷,你看看我生养的这些个好儿子。”吓得存善跪在地上,不停扇着自己的耳光,一边请周母息怒,一边骂自己教子无方。存德刚劝周母说:“这事定是守仁不自重,存善未必知情。娘你不要”,不等存德说完,周母便连他一起骂上了,“你别在我面前充好人,你自己就自重了?满肚子花花肠子,还有脸来劝我。”吓得存德也不敢再劝。兄弟俩跪在地上,不停给周母磕头。周母骂一回他们兄弟俩,又哭一回死去的丈夫,直哭得泣泪横流,差点背过气过。
终于等到周母止住了哭骂,存德才轻声问该如何发落桃香。周母怒目竖立,直叫“拉出去打死干净。”存德连忙劝说人命官司吃不起的话。母子三人从后晌一直商量到晚上,也没商量出个好主意。存善提议说:“不如将她赶出去也就罢了。”周母说:“这个贱人最是执拗的,只怕她不死心,跑去找仁儿。”存善便说:“守仁那个畜生我是知道的,从来心高气傲。只怕也就是一时糊涂,依我看,他断不会相中一个丫环。”周母便讥讽道:“你这个好儿子什么希奇古怪的想法没有?他的心里哪还有什么门当户对高低贵贱之分。”存德便说:“倘若赶她出去,外面传起来,只怕会说闲话,这样对守仁对我们家的名声都不好。”存善又说:“不如将她直接卖了算了。”存德立刻说道:“这样不妥,咱家从来没有卖人的道理。况且这卖了,和赶她出去又有什么两样?再者,以守仁的性子,只怕他本来无心,听到我们如此处置,反而会更加不肯罢休呢。”母子三人踌躇不定,存善只一个劲儿地骂守仁是畜生。
最后,存德说道:“我倒有个主意,如今桃香也大了,不如给她配个伙计,将他们打发到田庄上去,不许再回来。这样既保全了咱家的名声,就是守仁回来,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想必他也就无话可说了。”周母和存善思量了一会儿,便点头同意。存德犹豫了一下,又说:“只有一条,如今桃香怀着守仁的骨肉”说到这里就停了口,三人均沉默了一会儿,存善便说“不如将孩子”说着用手做了一个斩杀的动作。周母闭上眼睛念了一句佛,才说道:“也好。”存善便说:“那我这就让媳妇去和她说去。”周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才说:“你那媳妇办事怎能让人放心。今晚,先罚那贱人跪一夜,明儿让你嫂子去说吧。”
存德兄弟两出来时,看到桃香正跪在大院的通道上,看见他们两人,脸上现出哀求之色。存德叹了口气,两人赶紧离开。存德回到东院和白氏说起这事,白氏说:“那丫头的脾气,依我看只怕未必肯听。”存德就说:“你便告诉她,如果她不从便活不成了。我就不信,她连死都不怕。”白氏甚感为难,煎熬了一夜。
桃香跪了一夜,天寒地冻风吹露浸,已经形容憔悴不堪,几欲倒地。白氏来到正院,看到副景象,不觉叹了口气,唤她起来。桃香知道白氏有话要说,便挣扎着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跟着她来到厢房。白氏和她说了周家要将她配人的打算,桃香听了,含泪说道:“桃香原本孤儿,承蒙老太太老爷太太收留,大恩难忘。原本只想伺候老太太一辈子,从未有过非分之想。谁知少爷错爱,一步走错,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桃香并非不知廉耻之人,自己死不足惜,只是如今怀了少爷的骨肉。还恳请老太太太太大发慈悲,让我为少爷生下孩儿。待孩儿出生后,桃香即刻离开周家,发誓再不踏进周家一步,永不见少爷一面。”说完就跪下向白氏连磕三个响头。桃香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玉佩来,递给白氏说:“这是少爷给桃香的,如今交还太太,以表明心志。”白氏听她这么说,心里发酸,不禁流下泪来,想安慰她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要劝她好生休息,便到周母处复命。
周母听了白氏的回复,便冷笑着说:“这些个狐狸精最会花言巧语,难道我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不过是想等着仁儿这个靠山回来。我岂能让她如愿。”白氏轻声说道:“桃香”不等白氏说完,周母厉声喝止住她道:“不许在我面前提她。”白氏赶紧收声,过一会儿才又说:“她毕竟跟了娘这么多年,也没犯什么大错,况且又有了仁儿的骨肉。还请娘”周母打断她的话,盯着白氏的脸看了一会儿,才冷笑着说:“你这样心慈面软,凡事没主意,让我以后怎么放心将这个家交到你的手上?”白氏顿时羞红满脸通红。周母不屑地看着白氏,放缓了语气说:“你不知道,这种事如果不能及时处置,难保以后留下隐患。你难道不记得信儿他娘的事呢?如果当初不是我拿着老爷留下的家训给你做主,现在指不定你在哪里呢?”白氏被周母呛得无地自容,不敢说话,略坐一会儿,便告辞出来,悻悻而归。白氏虽然心里气恼,但却不敢声张却不料有人比她更加不忿。卢氏向来认为自己年轻漂亮精明能干,谁知偏不入周母法眼,一直心中郁闷现在这件事,明明是西院的事,周母偏偏要白氏去办,明显就是不拿自己当回事。因此,卢氏心里愈加不平,连带着将整个周家人都恨上了。“你周家对我不仁,也就别怪我不义。”卢氏心里恨恨地说。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