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清楚状况的是你吧?”伏见鹿挑眉,右手拂去左肩的泥水。
樱井千鹤怒上心头,目光阴冷。虽说她确实喜欢硬派的男人,但太过硬派就会显得不解风情,就像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败坏兴致。
她正准备开口,耳边忽然响起子弹上膛的脆响。
冰冷的枪口抵住了樱井千鹤的太阳穴。
樱井千鹤这才意识到,她撞到的并非幕布,也不是什么软垫,而是一个女人——恐惧在她的心头炸开,肌肉忍不住紧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谁?
伏见鹿的视线焦距越过了她,看向了她的身后:“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挑现在动手,你该不会是想嫁祸给我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永野川合的声音响起,她穿着警校制服,一如既往活泼开朗:“平时哪有这么好的机会?地方偏僻,雷声还能掩盖枪声,简直就是天赐良机啊!”
是她!但为什么……
樱井千鹤来不及思考,她举起双手,急声劝说道:“冷静!永野同学,请你冷静一点……想想你当初是为什么加入警校,别做出让自己后悔一生的蠢事……”
“是啊是啊,”伏见鹿在前排长椅上坐下,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的说道:“樱井教官可是警员哦,按照日本刑法,最轻也是无期徒刑,杀了她你这辈子可就毁啦!”
樱井千鹤总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太对劲,但她眼下无暇细思,只想着该怎么脱困。
永野川合沉默下来,礼堂一片寂静,只余雨声。
“你们两个,说的话真令人讨厌啊。”她说道。
“呃?永野同学你别激动,只是被学校开除而已,你将来还有大好的人生……”
樱井千鹤话还没说完,被永野川合打断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想当警察吗?”
“为、为了正义?”
“不是。”
“为了工作稳定?”
“不是。”
川合顿了顿,后退了一步,枪口对准樱井千鹤的后脑:“十三年来,我每周都会去一趟警署,询问警方调查进度。我每次走进去,都会有警员给我泡一杯茶,对我说‘我能理解您的心情’,接着说‘但是案件还在调查中’,最后说‘还请耐心等待,我们一定会将凶手抓捕归案’……和实践课上警员安慰受害者家属的台词一模一样。”
樱井千鹤呼吸一窒。
“第一个月,大家干劲满满,说一定会抓到凶手,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父亲四处张贴告示,母亲也在妈妈会打听消息,町区交番也对外发布了通缉令,四处巡逻;”
“一年后,告示被广告盖住了,妈妈会不知道换了多少批人,通缉令撤换成了一个杀人犯的脸。父亲终日诵经念佛,说这一切都是因果报应,希望弟弟能投胎到一个好人家;”
“五年后,周围的人开始劝我,别再执着于过去,人要往前看;转眼间过了十年,父亲说我陷入了魔障,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母亲也终日以泪洗面,希望我回心转意。”
“可我依旧在他们眼里‘执迷不悟’。我毕业后工作四年,攒够了学费,自考公务员,申请加入警校。既然没人去查,那就由我来继续。哪怕十年,二十年,终其一生我也要找到碾死我弟弟的那个女人。”
“于是乎,在开学第一天,我看见了你。”
“樱井教官,你保养得真好,和当初一样年轻。”
樱井千鹤的手指在发抖,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一寸一寸地冷下去。
“其实我一点也不恨你,我并不执着于复仇,”永野川合轻声说道:“樱井教官,我真的一点也不恨你。”
“我只恨当时死的不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