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冉盯着那人腰侧挂着的酒壶微笑道:“不介意就让我喝一口。太冷了,暖暖身子。”他眼中露出兄弟般的信任,似乎认定那渔夫不是小气之人,一定会请他喝。
果然,那渔夫虽然还是一言不发,却从腰侧摸出那个酒壶,打开了盖子,弯下身把酒壶慢慢倾倒在田冉嘴里。田冉畅快的大口喝了起来,他嘴里发出咕咚咕咚的响声,竟然一口不停地把壶中的酒喝的一干二净。
“好酒。”
田冉脸上泛出红光,对那渔夫微笑道:“很久没有那么痛快的喝酒了。”随即心满意足地闭上眼,靠在舱壁不再说话。
那渔夫脸色有些奇怪,迟疑了一会,他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就不问我为什么把你抓来?”
田冉睁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如果你不想说,问也没用。但你若是想告诉我,现在就可以说了。因为我喝完酒,已有力气听你说话。”
那渔夫注视着田冉,表情更加奇怪,似乎在看一个奇怪的人,他没想到田冉在如此关头竟然还能这样平静。
“我只能告诉你,要抓你的人不是我。”那渔夫冷冷道。
“可的确是你把我抓来了。”田冉还在微笑。
“我不过是受人之托,还他一个人情。”
“所以你把我交给黑水寨的人就要走了吗?”
那渔夫盯着田冉看了一会,又拿起田冉依然无力的手探听脉象,疑惑道:“你才刚醒来,如何知道这是要去黑水寨?”
“虽然我不能动,但鼻子还能呼吸。”
田冉斜眼看着越来越近的灯火,淡淡道:“那片黑水应该早就过了,但这周围的空气还是回荡着一股类似新漆的味道。很明显这个船舱没有刷漆,所以只能是从外面飘来的。而且,这种味道只要闻过一次,就永远也忘不掉。”
田冉慢慢收起笑意,目光里若有所思。他是不是以前就来过这里?
“看来你不但知道这个地方,以前还来过。”
“我们赤血盟不知道的地方或许还有很多,但不包括这里。”田冉的眼中泛起一丝稍纵即逝的火光,似乎在这里他曾有过不愉快的回忆。
“那你可知我是谁?”
田冉笑了笑,“据说人称平江龙的唐建,他手上有一种鱼毒,能让人失去力气又没有生命危险,他本来号称平江之王,多年前败给黑水寨的龙金州,从此失去了在平江的势力,并退出了江湖,想不到你又重新出山了?而且还在替黑水寨办事!”
那渔夫眯起眼睛看着田冉,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反而在田冉对面盘腿坐了下来。但他既没有否认,显然也就是承认了他就是唐建。
“我的名字你说对了,但我并不是替黑水寨办事。刚才我已经说了,我只是受人之托。这个地方我可不想来。”唐建冷冷道。
唐建跟黑水寨有血海深仇。五年前他的手下在黑水寨全军覆没,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按理他跟龙金州不共戴天,是谁能说动唐建把田冉绑到这里交给黑水寨呢?
田冉想到了五年前在黑水起火的那艘大船。那艘船上就是唐建和他的手下,当时唐建带人攻打黑水寨,但船还没进入内湖就在那片黑水中起火燃烧。那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整个黑水一片火海。据说船上的人全都烧成了灰,唐建是如何逃出来的呢?
“还记得余大年吗?”田冉目光闪动,忽然问道。
唐建的目光有些异样,他盯着田冉看了好一会,“你认识余大年?”
田冉笑了笑,“你放心,我们赤血盟知道的人和事从不外传。”
唐建盯着田冉看了很久,接着扭头看了一下与码头的距离,突然回过头轻轻拍了拍田冉的肩头。田冉只感到肩头一颤,有股清凉瞬间滑入体内。
“祝你好运!你的目的地到了。”
这时,船已开始靠岸。船身轻轻在码头上碰了一下,田冉靠在舱壁的身体也微微动了一下。他的手脚似乎已恢复了知觉。
有人早已在码头等候。
“人呢?”有个粗暴的嗓音喊道。这嗓音在安静的夜空异常响亮,如同一声惊雷,震得耳朵都有些发疼。
“在船舱里,你们自己进来把人带走,我可不想进去。”唐建倚在船舱口双手抱在胸前冷冷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平江龙唐建啊!”
那粗暴的嗓音哈哈笑道:“想不到这许久不见,竟然劳烦老兄亲自来送人。”
那粗暴的嗓音随即又热情地笑道:“莫要客气,进来喝一杯。我们两家早已冰释前嫌了,现在都是一家人。”
唐建不再言语,只是冷冷地朝船舱内做了一个请自便的手势。
那粗暴嗓音有些尴尬地跳进船舱,他脑袋伸进船舱内,与田冉的脸正好面对面。
意外的是,那粗暴的嗓音跟他的脸一点也不匹配。那粗暴嗓音的脸非但不粗暴,他这张脸可以说是容貌英武,虽说他脸上胡须浓密,脸色晒得黝黑,但仍然掩盖不住那张端正的面庞。
田冉已猜到这人是谁,但他并没有说话。
看见田冉身体虚弱一动不动地靠在舱内,那粗暴嗓音又热烈地笑了起来,“能把大名鼎鼎的赤血盟田公子请来,可真是我们黑水寨的荣幸。”
他大手一挥,两个精壮的大汉立刻进来把田冉抬了起来,他们小心上了码头,又把田冉安放在码头的一台竹轿上,随即一刻不停地抬向里面那个灯火辉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