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上,吕程来到第三教学楼已经七点十分。他没有去二楼的小教室拿书,昨晚离开前,他已经把《新概念英语》第四册带在身上,省去了今早上下楼梯的痛苦。走进天井,吕程眼前一亮,花坛里的月季花已经开了大半,仿佛一夜之间,又回到了一个新的春天。
吕程已经不记得昨天早上、前天早上这里月季花的模样,他当时被各种繁杂的情绪左右着,哪里还有心思注意月季花的变化。有失就有得,吕程想,正是因为他前两天的疏忽,才会有今天早上的惊喜。
鲜花总是能让人心情愉悦。吕程站在花坛北侧,这里的月季花开得最盛,这里也不会看到刘露从二楼的走廊上走过。背书的时候,吕程很快看到,李萍沿着大厅里的楼梯走上二楼,也很快看到徐磊了,却迟迟不见刘露的身影出现。难道她今天不来学习了?还是她在他之前就已经过来了?吕程把注意力集中在书本上,还想这些做什么,好生无聊。
七点五十分,吕程收起书本,回二楼的小教室,却在西北角的楼梯口碰到了刘露,她刚好从旁边的小门走进来。仓促之中,吕程大脑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还是躲避。无处可躲,也没法躲,刘露已经看到他了。吕程又开始琢磨是否该主动跟她打个招呼,打完招呼又能说点什么。犹豫不决中,刘露已经走到他跟前,笑着对他说:“背完书啦?”
吕程“嗯”了一声。
刘露又问他:“背到哪里了?”
吕程说:“背到第二十九篇了。”
刘露说:“The hovercraft,挺快的嘛!再过三周,就能背完了,加油!”刘露的话说得轻松自然,尤其是最后一句“加油”,就像回到五一假期以前那样。
吕程却一时转变不过来,他像课堂上回答老师提问那样机械地回答了刘露的两个问题。为了不显得过于尴尬,他也思考着问刘露一个问题:“你怎么……”话刚说出口,他又开始犹豫,是问她为什么这么晚才过来,还是问她为什么从这个小门进来?
刘露说:“早上起晚了,一个舍友去四教上课,我就陪她走到四教门口了。”刘露竟然把他没有问出来的两个问题都回答了。只是,他当时没有想到,刘露的舍友就是她的同班同学,舍友有课,她竟然没课?周六的上午,通常是没有选修课的。
吕程迟迟没有上楼的意思。他们站在楼梯口又聊了几句,刘露主动说:“走吧,上楼去,我扶你。”刘露伸手来搀扶他。
吕程却婉言拒绝,他说:“不用,没事,休息了一晚上,好多了。”其实,一夜过后,他腿上受伤的两个地方,不动还好,动起来反而更疼了。
刘露半信半疑地站在旁边,看着他,等着他上楼。吕程抬头望一眼楼梯,默默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走上去。如果是他一个人,他会像昨晚那样爬得很慢,每上两极台阶就要休息片刻,爬到二楼少说要十分钟。可是现在,他不愿在刘露面前表现出任何病态,忍着疼痛,迈开正常的步速走上去。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第六级台阶,吕程的右腿没能迈上去,被绊了一下,身体前倾,差点摔倒。他条件反射地伸开双手,右手扶住前面的台阶,左手抓住旁边的护栏。
刘露赶紧上来搀扶他,关切地说:“你逞什么能啊,我扶你吧!”
吕程没有拒绝,他的双腿已经瑟瑟发抖,他的脸颊已经憋得通红,他的额头已经爬上汗珠。他很想用力甩开刘露,他很想大声对她说:“走开,不用你管,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但是他没有,他做不到,如此鲁莽的言行,别说是对刘露,即便是对普通的路人,他也做不到。他配合着刘露,一步一步,缓慢地爬上二楼。
吕程不明白,刘露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快。一夜之间,她可以毫无缘故地对他冷漠得像是陌生人一样,又可以毫无征兆地对他热情得像是情侣一般。可吕程做不到,他无法忘记前几天刘露对他的冷漠,也难以接受此时刘露对他的热情。爬到二楼,吕程非常客气地说:“谢谢,非常感谢,平地上,我可以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