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康这会儿反而清醒了。
罗叔把三排中间座椅放下,躺着睡了。张哥和大伯在座位上靠着瞌睡。
赵小康拍拍张哥肩膀:“哥,到二排睡,今天还得开回来呢!”
赵小康下车,拿了大伯的水杯去接水,渡轮上有开水炉的,老司机都知道,新手只能到码头找水。
顺钢梯爬上上层甲板,接上水,赵小康就靠在左边栏杆吹风。
江下游,水面极宽,隔江只能隐约看到对岸,汽车轮渡要一个多小时。
未来最大的跨江通道应该就在附近,赵小康想起来就有些激动,他记得那时候自己还专门骑摩托来这附近看,看那庞然大物是如何跨越天堑。
江北人受制于交通,只能眼睁睁看江南发财。
那时候的赵小康对未来充满希望,还没有被现实打得遍体鳞伤。
再后来,现实教做人,老实人不得不为糊口而弯腰,也不得不学会了油滑,即便如此,也逃不过大潮衰退。
赵小康深吸一口气,这一回绝不低头!
对着江水,吐出浊气,hei~tui!
诶呀卧槽!顶风吐吐沫,喷自己一脸!
渡轮抵达南岸,才七点多。
上岸前,大伯和张哥翻了地图册,计划好了路线,从常树外围再上204国道,走嘉定虹口杨浦,从杨浦大桥过黄浦江。
国道嘛,七点多,车和人就开始增多,一路还算顺利,就是车速快不了,限速标志多,限速还有变化,还得提防沿路的罚款。
别小看‘车匪路霸’这个词,戴帽子的和不戴帽子的差得多了!
好容易到沪上外围,又是早高峰,然后就跟着车流慢慢挪吧。
到了杨浦大桥,挪得更慢。
唉,好脾气和好心情都是这么被慢慢磨掉的。
过了江,再慢也是离目的地近了,大伯关了空调,放下车窗,发烟。
赵小康憋了一上午,但不敢说不敢动,大伯可是敢朝他动手的!
张哥不敢抽,是因为被警察罚过,人生地不熟,还是老实点。
终于在十点左右,历时五个小时,抵达修船厂!
这在二十年后,是很不可思议的!除非遇上大范围堵车,否则哪用那么长时间?
等在大门口停车场,大伯去联系人,赵小康借口上厕所,去偷偷抽一根烟。
修船厂大门口的停车场在大门里面,送货找人的是不让直接进去的,只能等在停车场,让里面来接,但又不能停到外面马路上。
附近就有厕所,可能也是两个外来的,凑在一起抽烟。
赵小康放水点烟,就能听到外面两人用沪语聊天。
之前说过,南甬古时候是流放地,天南海北的人汇聚,自然各地方言混杂,进化出了特殊的南甬话,但也保留了诸如沙里话、崇明话(吴语),江淮官话,以及一些变种方言。
所以很多南甬人打小就能听懂很多方言。
赵小康就是这样。
沪语其实也是混杂了几种方言的,总体偏吴语,赵小康仔细听,能听懂大半。
两人聊的是,浦西弄堂动迁,家里房子要被拆,置换的新房在浦东,不满意,另一个则羡慕朋友能换大房子。
赵小康意动,不知道浦西弄堂的老房子能不能买卖,买了等动迁,也是个办法。
沪上赵小康后来也来过很多趟,但要说熟悉,那肯定是吹牛,哪儿拆哪儿不拆,他哪里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所以在沪上炒房,也就只是计划,得好好研究研究的。
丢了烟头,正好听见大伯在喊,应一声,赵小康假模假样系裤子,往车那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