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观里？”独孤观音嗓子一紧。

“就这儿呀，雪椿姐姐跟小郎君走散了，我们刚还一起找呢，娘亲你脸怎么红了？”

“是么？有点晒。”

“那咱们先回去坐着吧，说不定雪椿姐姐找到小郎君了。”

两人回到桃林，雪椿与小郎君还没回来，独孤玉璜有事出去了。

独孤观音与高孝瓘见了礼，没有多说，坐回了上首崔夫人左边的宫毯，有些魂不守舍地与崔夫人聊着。

崔夫人同样没什么精神，强自支撑着，两人的话难免有些犬牙交错，好在彼此都没有发觉。

两个都不想说话的人，在无力地敷衍着姑嫂间的礼节。

有母亲在场，高葳蕤似乎胆气壮了些，在长公主与高孝瓘谈论天下大事的间隙，偶尔攀谈几句。

独孤玉琥调节能力极佳，说出那个“找”后，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恢复了平素镇定自如的姿态，开始向高孝瓘询问伪齐的事。

饶是高孝瓘见惯了大场面，也不禁为独孤玉琥折服，这种女人，是他生平未见的，从古人里找，或许便是吕雉一流人物，不过吕雉仅是有权谋的弱女子罢了，独孤玉琥权谋不在其下，且能忍辱负重，一身勇武，即便放到男子身上，也是历代少有的。

这种女人，他高孝瓘大好男儿，怎么能不动心？

动心归动心，他说了不算，整个大隋是以两家为主干支撑起来的，一个是弘农杨氏，大隋天子家，一个是独孤氏，独孤皇后与天子共称“二圣”，岂是一个夫妻恩爱能解释的。

支撑起独孤家的人有两个，一个自然是宫里那位堪称与天子共治天下的独孤皇后，另一个则是眼前的柱国长公主独孤玉琥，一内一外，互相奥援，撑起了独孤家的熏天权势。

所以，高孝瓘有几分羡慕那位爽快的韦弟。

他不是看不出长公主利用韦冲来遴选夫君，可抛去这些俗世的东西，韦冲离长公主的距离，离权柄的距离，远比他一个逃离母国、寄身敌国的齐王更近。

毋庸讳言，他亲近韦冲，有亲近权柄的心思，但不尽是如此，与韦冲饮酒，纵论古今，横谈四海，确然人生快事。

与长公主之事即便不谐，也不妨碍多一个酒友。

对崇拜之人最初的好奇心渐渐满足后，敏感的高葳蕤终于发现了娘亲的不对劲。

“娘亲，你不舒服？”

“有么？我挺好的呀。”

崔夫人作为阿嫂，难免强打起精神，“水土不服吧，是璜儿办事不妥当了，该等你将养几天，再邀赏花，不要强撑，我送你回家休息休息。”

“我身体好着呢，连风寒都少，昨日就想出门看看长安风日了，该是适才贪游，晒久了头晕，躺下休息一会便好了，来，蕤蕤，给为娘枕一枕。”

说着，独孤观音便枕在了女儿的大腿上，闭上了眼睛，一手抱着胳膊，舒缓拍打着，这是她的习惯，间或揉一揉，这是新的习惯。

有男客在，躺卧不雅，崔夫人招了招手，命侍女取了一领团花纹桃红衫子，交给葳蕤，盖在了她身上。

看着这小姑子怡然自在的睡态，崔夫人不知是伪齐风俗开放，还是小姑子为人洒脱，她更相信是后者。

一个极其受宠的女人，可以毫不羞怯地绽放风情；一个极其受宠的女人，弱化了种种身份，纯粹了女人的姿态，骄傲地出现在人世间。

从伪齐到独孤家，受宠的小姑子和她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