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没有人阻止韦冲。
韦冲的手臂摇摆不定地伸出去,捏起桃红衫子一角,随手向后一丢,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脸映入迷蒙的眼帘。
“原来是女菩萨啊,女菩萨睡着了么?”
女菩萨长长的睫毛微微颤。
韦冲注意不到女菩萨细微的变化,驼背老汉似地弯着腰,机械卡顿似地转过身,捡起桃红衫子,给盖了回去。
含含糊糊地说道:“女魔头睡着了,我也要睡了。”
他一屁股坐下来,几乎仰倒在地,弓着腰,吃力地想拉回后仰的上半身,不知是核心不够,还是醉酒乏力,死活拉不回。浑然忘了,本来就是要躺下。
这时,一股坚决的力量撑住了后背,一股温柔的力量按在了肩膀上,缓缓放他躺下了。
一张春水般静谧的脸在湛蓝天空里,经风一吹,漾出典雅隽永的笑意。
缕缕春光从桃花枝叶间透下来,在半边脸和鬓发上印出了斑驳光斑,好似摇晃的明丽花影。
见到熟悉的脸,他便放心地把整个身体托付给大地支撑,笨拙地拂去从天上的脸边掉到他脸上,砸得脸发痒的桃花,倦怠地吟咏道:
“东风吹水日衔山,春来长是闲。”
“落花狼藉酒阑珊,笙歌醉梦间。”
“春睡觉,晚妆……”
一阕未罢,韦冲的气息渐渐平缓了,悠长了。
在场清醒的人,只剩女眷了,在韦冲起身发酒疯之前,高孝瓘已经先一步告辞了,今天意外地酣畅,再留下来,看韦弟的醉态,与照镜无异。
“这小子,睡觉便睡觉,还要挑地方,母亲那儿香些么?”独孤玉璜调笑道,似要为姐姐鸣不平。
“或许是嫌斑鬣狗边上太吵闹了。”
姐姐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话,让她破了防,大怒道:“偏你是美人,就我是条狗!我们一母同胞,我是狗,姐姐你岂不是狗?”
独孤玉琥罕见地赢了妹妹,甚感畅快,有了些寻常女子的情态,笑盈盈地说道:“是姐姐的不是,罚酒三杯。”
独孤玉璜恨上了韦冲,琢磨了一会,咬着牙问道:“斑鬣狗是什么狗?”
姐姐笑而不语,显然不知,她只好向母亲求助,“母亲大人,你与小郎君亲近,可知斑鬣狗是什么?”
“不是你么?”崔夫人故作疑问。
独孤玉璜彻底怒了,“都欺负我是吧,我要把这浑小子弄醒吊起来打!”
“璜儿,你要打谁?”独孤观音悠悠转醒,掀开盖住头脸的桃红衫子,不解地问道:“哪来的浑小子?”
高葳蕤扶娘亲坐起,憋着笑,指了指睡在舅母身前的韦冲,“玉璜姐姐要吊打韦家小郎君呢。”
“哦?这是为何?”
独孤观音低头看向韦家小郎君,是这张脸没错了,俊秀且坚韧。
其实,她早已从声音辨认出来了,心底总存着一厢情愿的妄想,万一只是声音相似呢,世上多奇事,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人,相貌却比双胞胎还像,声音相似,也是有的吧。
现在见到了他的真容,依然不得不感叹世事多奇,转念一想,说不定韦家小郎君有个双胞胎兄弟呢?
她不死心地看向他的脖子,那熟悉的红绳,会是她送的观音么?可惜只看到红绳,吊饰掩在衣领内。
可惜之余,更觉庆幸,幸亏没露出来给人瞧见。
“小郎君喝醉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