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酒意,卢佩文只觉头脑激动又昏沉,甚至拖慢了他见礼的速度。
“还望姑娘恕在下冒昧,在下姓卢,是……”
正当卢佩文不知该如何介绍自己之时,韩舒眉眼的线条立刻缓和了下来,沾染了几分欣喜:“卢?阁下莫不是卢探花?”
卢佩文如坠梦中:“姑娘怎么知道在下?”
“既是故人,自当知晓。”韩舒朝卢佩文一笑,亲自引路道,“还请卢大人到雅间一叙。”
国子监众人的雅间里,主人迟迟不归,但客人都喝得酩酊,竟也无人注意。
另一边的雅间里,茶香袅袅。
“卢大人,是嘉音向我提起过你。嘉音是我的表妹。”韩舒直言不讳。
“原来是闵姑娘。”听到熟悉的名字,卢佩文才仿佛在漂浮的梦境中踩到了一小块坚实的地面。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心虚。他不知闵姑娘与这位姑娘说了多少,也不知这位姑娘会怎么想他。
“卢大人别误会,我的情况有些特殊,嘉音才没有向你提起。”韩舒端起茶杯,神色未变,“我夫君三年前去世了。”
卢佩文一时惊异,但见眼前之人神色坦然,好似早已跨过坎坷,无需旁人安慰。
出于礼貌,卢佩文还是说了句“节哀”。
“方才听卢大人想与我搭话,还以为卢大人轻浮,是我误会了,还请卢大人原谅。”
事实上,韩舒反而觉得卢佩文初时有些失态的模样更有趣些。此时的卢佩文格外拘谨,与她预想的不大一样。
不过,若卢佩文这些年并非打着深情的幌子万花丛中过,而是真正执着于一人的话,可就有些难办了。
韩舒知晓皇帝赐婚卢佩文与闵嘉音的事,自然希望二人能够和睦,若各自心有牵念,不知是不是一桩悲剧。
何况卢佩文心里的人是自己,这更让韩舒觉得不自在了。
“姑娘坦坦荡荡,卢某心中佩服,自然不会有怨。”
卢佩文重遇韩舒的狂喜已慢慢趋向镇静,大脑也逐渐变得清晰,询问对座之人姓名的话便有些说不出口了。
说到坦荡,韩舒便想起朝堂上对卢佩文直言进谏的传言,不由笑了:“卢大人亦是坦荡之人。”
韩舒一笑,便如星月生辉,实在让人移不开眼眸。
只一晃神,卢佩文便问了出来:“还不知如何称呼姑娘?”
韩舒心里念着闵嘉音,依然笑着,眉眼却一点点清冷了下来:“我姓韩。”
不等卢佩文反应过来,韩舒便站起了身:“不耽误卢大人的酒局了,今日与故人重逢,着实令人欢欣。若是有缘,还会再见。”
说罢,她率先走向了门边。
卢佩文压下混乱的思绪,告别韩舒,回到了雅间。
短短一炷香时间里,他终于找到了寻觅十多年的那双眼,却又再次分别。
那双眼是那样锋锐流丽,仿佛能熠熠地注视全天下的人。而他,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原来她,是金枝玉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