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街道上早已没了人迹,楚立在孤冷的街道上疾行,寒光拉长了他的身影,模糊了他的容样。
笛声没有再响起,但他已看清了前路。
“墨师兄”。远远地瞧见树下的黑影,楚立轻声叫唤起来。
墨归尘收起笛子,朝楚立小步迎了上来。看见楚立手上提着个木盒子,他眼中闪过一丝疑色。
他唇角微扬,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这算是向楚立打招呼了。
楚立将手中的木盒递给他,笑着说道:“还得劳烦师兄去趟北燕”。
墨归尘眉头一皱,不出片刻便明白了盒中为何物,他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接过盒子。
两人都往身旁移了几步,各自都往对方的脸上瞥了一眼,皎洁的月光让楚立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悲伤中隐藏着阴郁和杀意,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怔了半晌后对墨归尘说道:“师兄去过北燕以后便径直进京去吧,师傅在京城等你”。
望着楚立惨白的脸,墨归尘的睫毛微蠕,眼神中散发出同情的目光,他掂了掂手中的盒子,脸上的惋惜之色掩盖不住的喜色露了出来,复仇往往很容易淹没了一个人的良知,可是他心里明白,楚立并没有丧失一个人最基本的理智和善良。
墨归尘朝楚立点了点头,便提着慕容铁的人头往城门方向走去,这一次,他可以看到在月光照射下,自己在地上的影子,修长而又孤独。
院中的房间内,朱羡坐在饭桌上,喝着闷酒,他不知道每次酒劲上脑,到底有没有减轻自己内心的痛苦和悔恨,但是脑海中,以前的记忆却变得愈发清晰。
陆嫣儿也没有说话,在一旁替朱羡倒酒,她心中对眼前的这个人曾经一度十分厌恨,可是经过小段时间的相处后,每次看见他脸上那痛不欲生的自责与悔恨,陆嫣儿逐渐理解了这个“罪人”背后的辛酸和无奈。
透着屋内微弱的烛光,门外的黑影变得时而高大,时而细长矮小。
楚立在门口踌躇徘徊了很久。屋里的两人都知道他已经来了,只是谁也不愿意替他做出是否进屋里来的决定。
终于,破旧的门慢慢发出吱吱的声音。楚立缓缓推开了房门,伴随着一阵微风,他蹑步走进屋内坐下。此时朱羡的脸上,悲伤不安之余隐现释怀解脱的表情。
三人谁也没有说话,楚立只大碗的喝起酒来。
“说起来,我还是应该感谢你,没有你,就凭我也报不了仇”。静默良久过后,朱羡用有些低沉嘶哑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他声音小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见,仿佛是蚂蚁在埋怨大象差点踩伤自己的抱怨声。
楚立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说话。
残旧的房门仿佛因为楚立刚刚的开合,变得更加的不堪,一阵阵冷风毫无阻碍的穿过房门吹进屋来。
经过各式各样的缝隙的加工,风声似乎有了灵魂,奏起了悲怆的哀乐来。鬼斧神工的大自然果然是最神奇的乐师。
“我知道无论如何,我也无法弥补当年的过错”。朱羡大口地往嘴里灌酒,眼睛不时地瞧一瞧眼前的少年,虽说自己这些年来备受良心上的煎熬,但看见楚立脸上的悲伤和阴郁,他再也没有为自己当年的罪过开脱的理由和勇气。
因为他模仿的一封书信,造就了多少无辜的冤魂,多少家庭破碎,妻离子散。事实不会被时间淹埋,伤害不会被时间抚平。
“为人子,我无法替我的母亲原谅你,可是我复仇只取仇人的命,只拿该填命的人的人头。慕容铁的人头我一定会取,并不是帮你,所以你不必谢我,至于你的人头”。楚立没有再说下去,他大碗地喝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