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贯钱一升酒着实不算贵,价格还比不上一盏玉溪春,青楼不光单单是押妓,大堂也有食肆一说,花茶就是押妓的门票罢了,寻常人来青楼吃花茶,就是告诉对方自己要点些小姐,故这花茶才贵的离谱。
然不是每个人来青楼,都要寻些小姐伴饮,若只为填饱肚皮,来这大堂点些吃食,来一坛好酒也不算什么稀奇,小姐们也不会来大堂迎客,故酒水是必须品,花茶则不是。
“这玉琼如何。”众人皆看向周审言这一桌,“自己买些尝尝就是了。”衙内们可不会太过好心,压低了声音在自己桌上交流。
“比和旨有过之而无不及。”
“淳。”赵行德只说了一个字,又拿起另外一坛和旨倒上,又饮了一口白矾楼的和旨。“也没有和旨这般辣肚烧喉。”只需闻些味道,高下立判。
酒楼正店是有酿酒权的,所以每家酒楼出产的酒各有特色,单凭这玉琼便能打响天阙楼的名号,舞姬又开始翩翩起舞,美食也如流水般上桌,散宴不撤盘,往往食客吃完一盘,新菜直接摞在上面,赵行德就着羊汤咬了一口这驴肉火烧立马把那小厮又招呼了过来,“这炊饼怎会如此酥脆。”
炊饼就是蒸饼,武大郎卖的就是这个,只因避讳这才改名叫炊饼,小厮见他一眼瞧出这京东路的特产,也就把其中的门道告诉了对方。“这饼子是烤出来的。”此时还没有什么明矾,面食总要带点酸味,天阙楼用些黄糖中和了些酸味,水也用的草木灰过滤,这饼也略带些金黄。
“那这些粽肉又是怎么做的?”赵行德用手指拨拢了几下。
小厮为难的干笑了两句。“客官这可是难为我了,东家只说这叫焖子,具体怎么做的这可就要问后厨的师傅了。”
赵行德叫他来也不全为了解惑,这天阙楼无论是特色菜还是平江府常菜,味道都比原来好上不少,此刻他最关心的还是那仙笔,一桌人喝了两杯眼神就有些迷离,若要喝完三升,绝无这个可能,酒是好酒,可纯度太高了,寻常那般海碗酒量,此时也只能小口咂饮,寻常人四五杯就要醉倒,贵自然有贵的道理。
赵行德拉过小厮悄声说道:“给你百金,把你那笔送我如何。”
小厮之前还是为难,如今表情却跟死了亲娘一般,“衙内还是饶了小人,胡三哥可不是好相与的人物。”
“那你就当我好相与。”赵行德压低了声音,在那小厮耳边说道:“若把它给我,保你一生富贵。”
“小底见过周官人,可吃的好。”马六见这一桌人扯过那小厮,立马上前见礼,他也认出了周衙内,这才好说好话。
赵行德喝的有些飘,见有人来了这才放开了那小厮,对面还是个官人,小厮吓出了一身冷汗,周审言在治国坊任个主簿,屁大的官登不上台面,可对这小厮来说,已经算天大的人物,马六也知晓厉害,自然要把对方当成人物待。
周审言也不是别人给脸不要的那种,反倒拿起酒杯敬了马六一杯,真要走些邪道搞来若花魂,小厮反倒不如这些打手来的实用。
他心思深沉些,比那只会砸钱的纨绔赵行德不同,这才没闹出什么乱子。
大堂跟后院全然是两个世界,州府大员来相贺的为数不少,都想让朱勔在蔡大相公面前美言几句,今年的花石纲大家可都是出了力的,朱勔也是频频举杯相敬,天下花石不仅仅只有江南一路,自打朱勔发家后,各地官员见得官如此容易,同样是各显神通,各地奇珍异宝源源不断送往东京,只是江浙一路规模最大。
朱勔把黄中辅带在身侧,举起杯中酒道:“敬官家,敬蔡恩相,敬这丰亨豫大的世道。”
官员们举起酒杯,遥对北方共同道:“敬官家,敬蔡恩相,敬这丰亨豫大的世道。”
一路把朱勔父子送上官船,朱太尉带着江南百官的心意,便朝东京进发,黄中辅年幼席间用的乃是清水,总算在这平阳府露了下脸面,几个月前他还在为方腊之事提心吊胆,几个月后他已经成了太尉府红人,望着河边那些顶着夏日残热忙碌的纤夫,黄中辅不由感叹一句,这真是个丰亨豫大的时代。
夜已至深,天阙楼还是一片灯红通明的景象,北宋的夜生活不下后世,只不过都是些食税者的狂欢,即便是江南这等富庶之地,乡间也没有什么富户,百姓与士绅,城市与农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孩子熬不得夜,黄中辅是早早睡下,次日一早便来到天阙楼查账,没亏钱还营收了三千贯,这倒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接待官员可不能让人家掏钱,还能有盈余?
“多亏这玉琼酒卖的好,大家来图个新鲜,这才小有盈余。”
酒税可是大宋支柱产业,宋初酒税不过一百八十五万贯,到了真宗一朝,酒税收入便涨到了九百万贯,到了宋仁宗庆历年间,涨到了一千七百多万贯,差点占了全国收入的一半。
那时候真是民怨沸腾,民变四起,整个圣人一朝的仁宗,国家耕地面积从五亿亩缩水到两亿,以至于后来所有的大宋皇帝,都为这位仁君圣主擦屁股,整个有宋一朝,就属他宋仁宗民变次数最多,百姓被压榨的最厉害,以至于后来宋神宗不得不开启新法,来充实国库。
不变法实在不行,国家财政即将破产,新党旧党之争实际是皇权跟官权互争,后面上台的皇帝,只要手握大权,就一定会启用新党,此时这个丰亨豫大虽然残酷,可总比仁宗时的风评要强上不少,且赵佶在位,打下了北宋最多的疆土,江南民间只有人骂朱勔,却对赵佶多是感恩戴德。
只是那些士大夫,因为过不上之前那般奢靡的生活,这才多有抱怨,仁宗的畸形酒税,就是这群食税者酿造的奇葩现象,故仁宗后酒税收入一直在下滑,社会趋于稳定,盐税这才压倒了酒税,成了大宋的龙头行业。
当然能赚钱的东西,王相公也不会撒手,盐有盐引,那酒就改进销售方式,以娼女坐肆作乐,以蛊惑之就是熙宁变法王安石施行的。
酒楼也叫青楼,相当于后世的大酒店。歌伎们会陪席。若要是发生关系,则需要带回去,宋人尤其喜欢喝“花酒”和“行酒令”,以妓侑酒在宋代极为普遍,可谓“无妓不成席”。
王安石鼓励“以妓佐酒”,让妓女在酒肆招揽生意,王栐的《燕翼诒谋录》说:“新法既行,悉归于公,上散青苗钱于设厅,而置酒肆于谯门,民持钱而出者,诱之使饮,十费其二三矣。又恐其不顾也,则命娼女坐肆作乐以引诱消费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