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过身子，将被子向上轻提，盖过脖子，打架许久的眼皮失去抵抗，粘合下来。

……

微凉晨露打湿庭院芭蕉叶。

换上一席墨衫的沈良就着朦胧微光走出房间。

昨夜‘回炉重塑’的身躯使他精神格外饱满，浑身都有用不完的气力。

这番早起的沈师傅，自然是要去遣送一批邪祟下轮回。

穿过院子，踏入大堂，眼前场景令沈良有些恍惚。

昨夜狼藉消失不见，整个大堂就好似沈良初到之时那般亮丽。

封闭大门上，那张夜防邪祟入户的黄符重新贴好，洗净的衣服挂在外头风干，手中还攥着抹布的少女倚在墙角枕着晨风睡得正酣。

沈良迈步上前，轻摇少女脑袋。

迷糊中睁眼的少女看清来人，赶忙起身便要跪。

沈良拉住少女胳膊，阻拦其动作：“回去睡吧。”

“是。”少女细如蚊蝇声响起，接着就要往后院去。

沈良皱着眉头：“回你自己家去！”

怎么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呢！

少女眼中依旧是那般不解。

入了虎口的羊肉，还有往回送的道理？

昨夜尚可解释为对方乏累，权且放过自己一马。

今日又是为何？

不清楚少女心中所想的沈良已经行至门口，小心翼翼取下黄符收好，接着拉开大门。

马安县规矩加持下，府衙从来是生人勿进。

今日这门口却是多了个不知道跪了多久的老妇。

见沈良出来，老妇慌忙将头埋得更低，嘴里满是卑微乞怜：“大人，老身来取回女儿尸骨，可怜可怜，让她入土为安吧！”

邪祟们吃干抹净，百姓们自己处理后事。

规矩向来如此。

说好听些便是那些豪绅还有些良心。

实则他们就是连丢掉这些百姓尸骨的耐心都没有。

那么多尸骨不处理，马安县不得臭翻天？

索性便叫他们自己家人去做这麻烦事。

沈良回头看向里屋：“跟你娘回去吧！”

不敢抬头的老妇心中多是疑虑。

这大人是在与谁说话？

总不能是自己女儿吧？

进了这屋还从来没有活着出来过的主！

“娘！”

直到熟悉的声音叩击耳畔，老妇才抬起头，看着活生生出现自己眼前的女儿，她满脸不可思议的望向沈良。

害怕再度失去女儿的老妇紧紧抱住少女，口中不断重复：“你没事吧？”

少女哭得梨花带雨，摇头道：“娘，女儿没事，是这位……”

手指向沈良时，少女还是带着忌惮，便压低声音：“是这位大人救了女儿。”

老妇颤抖的表情中多了些不置信，从那复杂疑惑中又能读出几分感激意味。

可不知道是不是太久不曾说过的原因，她压在嘴边的‘多谢大人’这四个字，迟迟没有脱口。

望着沈良远去的背影，老妇带着女儿重重磕头。

“大人，不知可否告知尊姓大名，老身回去后定将大人名号供奉起来，晨昏一叩首，早晚三柱香！”老妇嘶哑着声音喊道。

沈良没回头，一路朝着自己县城南面的目的地出发。

他抬手轻挥，步伐不停：“我叫沈良……善良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