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桑的语言虽然歹毒,却明显松了口气。
真正的夏尔会怎么回答?
李松然连忙组织措辞:“没到那种地步。”
杜桑狐疑地看了室友一眼,眼中满是通宵后宿醉的恍惚:“当真?”
“至少不会死在今天。”
李松然鬼使神差般从嘴里蹦出几个字,就现在的状态来看,夏尔除了伤心过度,的确未曾寻死。
杜桑仿佛没听到这句话,踉跄着在房间内前进。
见他又要倒下,李松然连忙伸手去扶,却被他一把推开。
接着他爬上床去,胡乱地在身上摸索了一阵,随后扔下一个布袋。
“咚”地一声,布袋为木地板上增添了一个凹坑。
杜桑口中含糊道:“你的选择是对的,我们只能自救。”
李松然好奇地将布袋捡起,袋子出乎意料地沉重,随着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扯开袋口的皮绳,里面赫然是一堆金灿灿的钱币。
这是一袋子金狮,帝国价值最高的流通货币,因正面的狮子头像而得名。
李松然提着袋子的手微微颤抖,这是记忆带来的潜意识行为。
一枚金狮若是节省一些,足够一个月的开销。
一金狮价值二十星,一星价值二十苏,一条长棍面包一苏。
也就是说,一金狮就是四百条长棍面包,这一袋子金狮买来的面包,足以填满整个房间。
要知道,一名纸盒厂的女工,一天工作十四小时,薪水也才一星!
对于夏尔来说,这袋钱意味着支付莫瑟大学的学费,还有足够的盈余,购买一套时兴的法律学著作。
而作为李松然的人格迅速冷静了下来,他明白一个道理,天下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
杜桑的商人家庭不可能为他一次提供这么多现金,而且还是金币。
“杜桑......”
李松然正要询问正主,却被他呛了回去。
“别问,随便花,今天不享受,明天说不定就没机会了。”
“你真要感谢我,就行行好,替我买份早餐。”
说完,他吐着酒气,加了句:“劳驾。”
杜桑的状态显然不对劲,李松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你若是需要帮忙,随时可以找我。”
“找你?”杜桑仰面躺在床上,拉过被子裹住身体,“我忧郁的法学大师,你真该去学神学,就是有你这样一事无成、只会和稀泥的倾听者,才有这么多复仇的火种被教堂的告解室浇灭,愿神宽恕你!”
李松然不想与酒醉的人发生论战,朝穿衣镜走去,但杜桑仍不依不饶:
“夏尔,你相信吗,我正睡在一座活火山上,你难道感觉不到大地在震颤,闻不见空气中的革命气息吗?”
“这是一场革命,枢机主教阁下......”
无视杜桑的絮叨,李松然搜索了一番衣柜,按照夏尔的惯例,穿上了一件长亚麻外套和一件及脚踝的褐色长裤。
他的皮鞋有些褶皱,但看得出经常上油,也没有明显的破损。
房间在公寓的三楼,一条木质的狭窄楼梯被众多房间夹在中央,李松然踩着嘎吱作响的掉漆木板,来到一楼门房。
深吸了一口气,他推开大门。
嘈杂的声音顿时灌入耳中,一幅混乱的景象映入眼帘。
街道上肮脏不堪,诸味杂陈,柴火的烟味、鹅肉的油腻味、廉价香水味、烤面包味,呛得李松然几乎想立即躲回公寓。
野狗、家猪和不洗澡的人们并肩行走在鹅卵石路面上,让人分不出恶臭的来源。
衣衫褴褛的乞丐靠墙而站,懒洋洋地撇来一眼,无视了李松然。
一位老妇人正握着铲子,清理门前的一摊呕吐物——将它们扬到马路中央。
注意到李松然,她将铲子倚在墙边,在围裙上揩了揩手,叉腰怒视过来:
“夏尔,你让杜桑长点心,下次再吐在门前,我要加收你们双倍的清理费!”
李松然讪讪地点头,向房东科特太太道了声早。
实际上,他已经四个月没付过房租,科特太太总说入学后再还也不迟。
强忍着空气的恶臭,他喊住一名小贩,从他的挎篮中买了一条面包和两只鸡蛋。
犹豫了片刻,他又买了半磅熏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