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五个持剑的匪贼有点胆怯了。原来船帮里还埋伏着更多的弓箭手!那小崽子是给后面的伏兵发信号吗?他故意没穿官衣,是故意为了麻痹我们吗?
这时候那女贼反倒停止了哭泣,态度嚣张了起来:“汝等还是七尺男儿吗?连个崽子都怕!他就一人,汝等五倍之!今日谁斩了此小贼,奴家就为其宽衣侍寝!”
但匪贼已经来不及思考女色与生命孰轻孰重了。一声突然响起的海螺声彻底扰乱了他们的思绪。原来孙姓少年挥信号是给祖姓少年看的。已经射光箭支的祖姓少年立即吹螺,向沙洲后面的船主刘猛发信号。
“开船!”等得有点不麻烦的刘猛立即抢过舵杆,亲自操舵。几个倡优也立即开始吹打起来。老人开始“咚咚”地擂鼓,妇人也开始乱弹琵琶,小孩则对着江面大喊:
“光武帝昆阳大破莽贼!”
海豚一般清高的童音搭上已经在江面上吹起的大风,窸窸窣窣地穿过沙洲上植被的叶缝,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重敲着贼匪的鼓膜。这时,江上顺风。
“此乃稚童之音!众英雄勿中疑兵之计!快快讨得其首级!”那女贼在后面挥舞着来自于祖姓少年的另一把刀,发疯式的叫喊着,丰满的胸脯一起一伏。
孙姓少年心里一沉。已经没有心情欣赏女贼的窈窕媚态了。他非常清楚,他的唯一的帮手已经用光了所有的箭。虽然吕船主以下四位苦主身上的箭也可以拔下来备用,但刚才二人看得清楚,所有箭均已射穿苦主身体,很难在拔出来的时候不折断箭杆,而被折断了杆子的箭肯定就是废箭。更糟糕的是,在他面前的五个匪贼中,刚才已经有三个重新拾起了弓箭,瞄准了船帮,祖姓少年一露头就会被射死。而他若提刀冲过去拼命,更是同样下场。若甩出手中刀一搏,飞出的配刀固然可杀死其中一个射手,但余下的两个射手也照样可以轻易将其射死。想到这里,一种黑漆漆的恐惧感突然向少年袭来。他本以为,这世上邪不压正,一旦英雄出手,贼寇必然会气衰而逃。不料一个女流之辈此时竟然看破了他的所有疑兵之计,撑住了整个场面。对了,百密一疏,刚才下船时应当嘱咐全船人等一并高呼!呜呼!吾命休矣!
正在双方僵持之际,一大片乌漆漆的云突然覆盖了整个天际,让江面上与地面上的一切瞬时陷入了一片同样大的阴影。一道闪电从天际打到江面,又照亮了少年的半张视死如归的脸。与此同时,沙洲后面再次传来了喊声:
“光武帝昆阳大破莽贼!”
所有人都听清了,那不是小孩的声音,而似乎至少应有几条壮汉,声音雄浑而坚定。原来在那孩子喊出第一声号令后,孙父就意识到不对,立即叫众人再次齐喊,以壮声势。
也正是在这时候,闪电过后的雷声终于传到了大地注:音速慢于光速。“轰隆隆”一声,吓得所有匪贼都打了一个激灵,手里的兵器也持不稳了。接下来,豆大的雨点开始砸向地面,密密的雨线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众英雄勿再迟疑!夏日惊雷乃是常事!”那女贼依然挥着刀在给众人打气,头上的堕马髻左右晃动。
听到女贼喊话,埋伏在船帮后面的祖姓少年反倒知道他肯定是不能再迟疑下去了。他抬头看了看桅杆上的伣带注:古船上的风向检测带,发现打雷时风向竟然突然逆转。如是看来,后面接应的船一时半会还绕不过川中岛。他咬咬牙,奋力举起一具相对瘦小的船工尸体,跳下船帮。
“射!”那女贼拿刀指着突然出现的祖姓少年,厉喝。
三支箭穿过雨帘飞向少年,但都只是射中了那倒霉的船工的尸体。在三个匪贼慌里慌张地再次搭箭之时,孙姓少年扔出了自己的手中的刀,而祖姓少年则在扔掉尸盾后,一边向前飞奔,一边扔出了腰间挂着的海螺。刀正中其中一个射手的胸膛,他惨叫一声倒地,两条腿胡乱抽搐。海螺的壳尖则击中了另一个射手的左眼,他捂住伤口,血从指尖渗出,掺杂着雨水淌下了脖子。
匪贼的士气全泄了。失去一眼的那海贼嚎叫着往背向江岸的茂林跑去,还活着的一个弓手与三个持剑手也都跟着跑走,只留下大喊大叫的女贼留在江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