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饺子前要点上香,母亲盛一碗饺子上供,父亲在供桌下的地面上点燃了纸钱。
“给老祖宗磕头了!给老祖宗磕头了!”父亲嘴里念念有词,只领着我这个男孩跪在地面上,面朝着祖宗牌位磕了三个头。我心里怪怪的,也跟着父亲叨念着,可嫌磕碜,声音象堵在嗓子眼里,连我自己也听不到。
放上炕桌,端上热腾腾的饺子,全家人团团围住高兴地开始吃除夕饭。父母怕我和妹妹吃不够,紧着往我们碗里夹饺子。饺子是油吱啦酸菜馅,咬一口那可真是香啊!大口小口地吃得津津有味。
吃过饺子跟父亲去东院老奶家拜年。老奶是鲁家的长辈儿了,现和两个儿子振林四伯和振海老叔一起过呢。四伯父勤劳仔细,又头脑灵活,小日子过得在屯中可是没人能比得上。一家子人正在吃饭,外屋天棚中央吊着带玻璃罩的大保险灯,把整个屋子照得撒白撒白的。
桌上有鱼有肉,满屋子薰着诱人的香气。进了屋,父亲拉着我立即跪下去,面对北墙上供奉的老祖宗磕头,之后回过身再面向着桌子,对着吃饭的老奶伯父伯母等人,嘴里叨咕着挨个给长辈儿的磕头拜年。
“才这点小岁数,给我们磕啥头?快起来,快起来吧!”伯父母都放下碗筷到近前把跪着的父亲和我从地面上硬拉起来。
“来,鲁小子给你?”那年头拜年没有红包,老奶从桌上拿起两条手指头长大小的油煎小鲫鱼,走过来扯起我手塞过来。
“刚吃完饭,奶我不要!”我拒绝着抽回手,直往父亲身后躲,把手紧紧地背在了身后。因为母亲从来都是告诉我说,你不可要外人的东西。
父亲看我不好意思,劝我说:“奶奶给,你就拿着吧?”
见父亲同意了,我这才伸手接过来,如获至宝,也顾不得鱼肉中还有锋利的骨剌儿了,狼吞虎咽地嚼着,吃得甜嘴巴舌的,把鱼脑袋都嚼碎咽下去了。
大年初二,家里的好嚼古吃没了。早晨端上桌的又是黑大饼子,嚼着嚼着就在牙堂里打开饼子了,怎么也咽不下去了。不由的想起了除夕夜发纸时火堆里扒拉出的那个火燎馒头,当时掰成了三半,我和妹妹各有份,吃得是那样香。
这个发纸馒头是不是象大人们说的吃了会有福倒是没在意,一想起放到嘴里时那股麦面的香气来,就馋涎欲滴了。我抬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祖宗板上的供品,家里的全部好吃的也就剩下这上供的两罗馒头了。
“那上供的馒头你可不能动,吃了老祖宗会怪罪下来的,等初三晚上送神后撤下来再吃吧?”母亲看懂了我的心思。
白天母亲一直都没离开屋里,我不好下手,只能瞅着这几个馒头干眼馋着,嘴里不住地往下咽口水。傍晚,机会终于来了,趁着母亲去院子大门口抱烧柴的当口儿,支开妹妹们,我跳到供台边迅速操起个馒头来,嘴角淌着口水,张开大口在馒头尖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因为着急又害怕,没等咀嚼出啥味来就吞进肚子里了,那个心呀,砰砰地一个劲儿地跳。上供五个馒头罗三层,底层三个,上两层各一个,我迅速地把这个馒头缺口朝下夹在中间,重新按原样罗上了。
办完这件事我心里一阵喜悦,暗暗庆幸着自己高明,神不知鬼不觉地了结了这桩心愿。
“小强子,这是不是你干的!”第二天晚上送神了,撤供时母亲才发现这个被咬了一口的残缺馒头,她一下就猜出这肯定是我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