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走这几步道,你瞅瞅这不又肿起来了吗?”到了家里,父亲扯起我的脚硬按在炕沿上,他想看个究竟。
母亲也跟着惊讶道:“可咋办啊!咱这些天的药不都白吃了吗?”
我苦丧着脸不言语,只埋头瞅着自己脚,恨自己如此成了废物。又觉得上对不起父母,下对不起大妹妹鲁梅,心里非常内疚:“这不争气的脚呀,你可害苦我了,这样啥时候是个头啊!”
母亲见我一脸愁云,捏着我的脚宽慰说:“伤筋动骨一百五,看来没有咱想的那么容易,孩子你这脚一时半会儿是干不了活了。”
“强子能下地挣钱,眼瞅着咱家好日子才刚刚要开头,这下又完了。”父亲坐一旁大口大口吸着旱烟,有些泄气地报怨道。
我一直默不作声,更不敢瞅父母的脸,不看也能想象到他们脸上的失落。死死盯住自己的脚,只恨自己这病反复无常。你说一个男人不能下地干活了,如何报恩父母?谁家的姑娘愿嫁给你?往后的命运实令我担忧。
几个月的企盼和渴望,这瞬间的喜忧转换,真让我万念俱灰,心情都糟糕透了,晚上躺下反转展侧,足足一夜未眠。
愁归愁,我啥招儿都没有,第二天苦药汤还得接着喝。说来也怪事,我这脚太顽固,不下炕就自然消肿了,可你一下地,它立马又肿起来。
白天不能下地干活挣钱,晚上不能外出找小伙伴们玩,这样的生活已过了大半年,让我真是太烦闷无聊。
冬夜漫长,每天傍晚西院的邻居家的张彩霞,范小云几个小姑娘总是拿着手中的针线活儿到家里来串门,与妹妹们一起坐在炕上打麻捻儿,捻麻绳儿纳鞋底。
她们往往边干着手里的活儿,边缠着我给讲故事。
天天呆在炕上不能下地,被整个大白天折磨得百般无奈的我,也只有这时和她们一起说说笑笑的,才会得到一点轻松和宽慰。
母亲精打细算,晚上她不做针线活儿从来舍不得点亮电灯的,一到夜幕降临屋里黑乎乎的一片,我们一讲起鬼神的故事心里都胆怯。
每当母亲晚饭后外出串门,屋里只剩下了我们这些孩子时,我会偷偷打亮电灯,与她们一起开心的说说笑笑。
在一起混熟了自然放弃了以往男女有别的拘谨,就与这几个邻居姑娘变得无话不说了。
“炕梢旮旯的黑影里站着个红毛绿鬼!张着血盆大嘴,正要抓人吃!”我在炕头拽着拉火绳冷不丁熄灭电灯,大声喊叫着提起故事里的恶鬼来。
“哎呀妈呀!啊,啊!”她们几个惊慌失措,恐惧地叫着扔掉手里的麻念儿,一个个连滚带爬,相互拥挤着向炕头上的我扑了过来。
眨眼间几个小姑娘一股脑的全砸在了我身上。这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让我始料不及,压得我在下面实在喘不过气来。这一刻让我特别骄傲,似乎我有降妖捉怪的本事,成了她们的保护神。
“啪”地一声,我急忙拉亮了电灯。通明的灯下,看着自己身上一个个惊慌的面孔,恐惧之中她们狼狈抱在一起的样子,这又让我找到了小时候搞恶作剧的那种兴奋,心里特别爽。
以前在学校里我总象个害羞的大姑娘,见女生就脸红,是从不敢和女同学讲话的。
身为男孩子,我今天意外与小姑娘们这样的肢体接触,过后想想真有点不好意思。虽说当时脸臊得通红,可说心里话,自从脚受伤以来我从未这样开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