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稼上了场,地里的成趟子活儿就没了,队长派工又分出三六九等来。
还是与四年前一样,成分好的干些轻巧活,成分差的干那些脏累活,这在曲队长这儿几乎成了千古不可更改的规矩。
这样一来,我们几个刚下地的年轻人待遇也不一样的。李长贵,张金他们跟着大马车去县城北的长发镇火车站送甜菜,要三天一个来回。
他们整天跟着坐自在车不说,不仅能去城里逛逛街,到铁路车站看看火车,每天还拿着队里的菜金补助钱。
向李晓君,孙洪山我们这些成分不好的,只能蹲在场上起早贪黑地忙碌着。场院上打场,脱粒,扬场,装车送粮,每种活分工中都有轻有闲。我现在已成了大人,自然再没有四年前干大半拉子的轻巧活了,与父亲和伯父舅舅一样,在场院里打场中总会被安排在最累的岗位上。
大队里成立了大兵团,人们集中驻扎在前屯。好几百号人打着大红旗在农田里平地挖大坑,说是修蓄水池搞机井下蛋。那里集体伙食,一天举着红旗敲锣打鼓哄哄乱嚷的,光造声势,干不多少活儿。
岳天明他们那帮知青,还有成分好的屈军,李长贵,张金都被曲队长派去了大兵团。场院里的年轻人只剩下我和李晓君,孙洪山这三个出身不好的,每天贪黑起早打场,挨冻又受累。
晚上收工,曲队长把我和李晓君叫到跟前吩咐道:“公社领导下来检查,说大兵团气势不够,大队上管我要人,你俩明天也去大兵团吧?”
“嗯,行,队长那可太好了!”俩人这几天正羡慕李长贵和屈文他们呢,听队长这一说高兴不得了。
李晓君顿时乐得手舞足蹈,在回来路上扭起了秧歌。
他扭着扭着又停下来冲我喊道:“鲁强咱俩明个早点,听说大兵团活轻快伙食又好。”
第二天俩人来到大兵团工地才知道,这里说是机井下蛋,附近哪里有机井呀?明知无水可蓄还闭着眼睛在田里挖大坑。毁了农田不说,又白白地浪费了这么多人力。
大家都明白这是在劳民伤财,可公社里下了死任务,哪个大队也不敢顶着不干。
数九隆冬天寒地冻,这结了冰的土壤铁锹根本无法挖进去。大队干部们讲话说:“人定胜天,要发扬愚公移山精神,敢于战天斗地,三九严寒何所惧?挖不动我们可以用崩吗。”
这样工地就抡开了大锤,大家敲打着铁钎子在冻土上打眼,装上自炒的硝铵,再点火引爆。
每当放炮的哨子声一响,工地上的几百人要象蚂蚁搬家一样,迅速转移出去,全体躲到几百米外。
大家在冰冷的农田垅上久久伏着,随后盼来几声轰天的巨响,见到工地上迸出几处黑烟柱子来。这时人们才能爬起来赶回工地,说说笑笑着清理崩下来的冻土块。
可这用尿素柴油锯末自炒的不过关,总是放哑炮炸不响,吓得人们不敢爬起身进工地。我们这些年轻人呆着没事时,总聚在一堆瞎起着哄打打闹闹的,不尽快活,不知不觉一天过去了。
晚饭后从前屯回来,刚闭灯躺在炕上,就听曲队长从屋外敲着窗户玻璃扯嗓子喊道:“鲁强,你明天别去大兵团了,场院打场人手不够,回队里干活吧?”
“明天家里有点事,曲队长我请假。”我一听火窜头顶,心想你咋专挑软柿子捏。
“哼!有事你也得给我出工!”队长态度蛮横,丢下句话转身离去了。
“强子呀,胳膊拧不过大腿,你能斗过曲队长咋的?”炕头上的父亲害怕了。
心里这个憋气呀,我突然来股子犟劲:“就不去!看他能把我咋的?”
母亲叹息一声,说道:“他欺软怕硬,也就是熊咱这些人的能耐。”
第二天早上去前院李晓君家一打听,他也同我一样不让再去大兵团了。
李晓君也不服气,他说:“曲队长咋不让李长贵,屈文,张金他们回来呢?这明摆着是欺负我们出身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