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卓是我的知音,我当初和他抱着同样的想法。可是生来就胆小心善,性格懦弱。虽说也向往光明一心追求自己的梦想,但没有足够的勇气和力量来与命运抗衡,在残酷的现实前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虽方卓家庭也有历史问题,起点都差不多,人家就能在社会上处事左右逢源,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在我面前象一座大山,我就是个山脚下的矮石头砬子,显得是那么渺小,那么卑微,与之相比简直无地自容。
“婶快去我家吧?翠花肚子疼得实在受不了!”正月二十的大清早上,我急急忙忙叫开了母亲家的门。
“是不是孩子要生了?我去西头接老牛婆吧。”母亲揉了揉没睡醒的眼睛,赶紧穿衣下地,急急忙忙奔去屯西头找纪老太太。
不一会儿,母亲拎着接生盆的大包袱,扶着纪老太太一瘸一拐的到了。
看到翠花躺在炕上折腾得难受我不知所措,傻子般的站在屋里。
纪老太太上炕摸摸翠花肚子,摇了摇头,回头对母亲说“还没到时辰,得一会儿才能生。”
“强子,你别愣着,快去外屋烧锅热水来。”母亲回头嘱咐我。
等水烧开,我又没事了。听着母亲陪着接生婆在炕上漫无边际地闲聊着。瞅瞅妻子痛苦的表情,我心里焦急就觉得没着没落的,站不是坐也不是的,只能在狭小的屋地下徘徊着。
“鲁强,你别在这晃悠了,快出去躲躲。等一会儿生孩子,当爹的看到了孩子不好养活。”纪老太太封建地撵我走。
我只好出门离开家,可心神不定,没心思去哪家串门,就手拎个镰刀去屯东的地里割柴禾。
秋天队里放假打的羊草翠花没舍得烧,卖了一百几十块钱,这才买了盖房子的檩木。
去年自己干一年没拿回来一分钱。队里的工分除了领我和翠花的口粮,剩余的钱都归母亲了,用来偿还自己结婚拉下的饥荒。
说是割柴,哪能割得下去啊。
在南山下的林带里,我发呆地不停走着。看似睁着眼睛,其实什么也没心思去瞅,满脑子胡思乱想:“翠花这可是头一个孩子,都说女人生孩子要过鬼门关,能不能顺利呢?如果生了又会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
越是煎熬,感觉时间过得越慢。好不容易挺到日头偏西,已该吃两顿饭了,觉得这个时间应该差不多的。
一进门,老纪太太已走了。母亲在炕上坐在躺着的儿媳妇身旁,怀中正抱着刚出生的婴儿。看我回来了,笑着说:“强子,快过来看看你闺女,有多漂亮?”
一听母子平安,我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高兴地凑上近前去,只见宝贝女儿红红的圆脸蛋,胖乎乎的招人喜爱,她紧闭双眼似乎在睡觉。
我不由心中一喜:“这一年贫困的日子翠花劳得瘦那样,可这孩子倒挺胖的,长得一点不磕碜,真漂亮啊!”
“我孙女长得不丑,脸形特别象翠花。”母亲也称赞着。
翠花听后在枕头上转过头瞅着我问:“咱闺女好看不,你喜不喜欢?”
“媳妇你尽说傻话,自己的宝贝姑娘谁能不喜欢?”
我明白妻子的心思,尽管上次已告诉她了,这还是心不落底。
虽屯里人大多数重男轻女,可我不那样想。觉得姑娘也好,儿子也好,都是我鲁家的后人。虽说女儿长大要出嫁,她的子女会随夫改姓,但身上也是流着我和翠花的血脉,永远会携带着我鲁家的遗传基因,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记得婚后父母曾为翠花不怀孕发愁。医生说亏气亏血,中药方当地抓不全,当初自己曾骑着自行车顶风冒雪四处奔波找药,可谓费尽了周折。如今苦尽甘来,终于随了全家的心愿。
第二天早上母亲就回去了,我只好误工在家给翠花做几天饭。
早起来,刚刚吃完饭,我怀抱熟睡的女儿正在那细细地端详呢。妻子凑过来说:“你是读书人,给咱闺女起个好听的名字吧?”
我仰起头望着房顶想了好半天,对着她说:“叫鲁雪芹吧?”
“女孩子名是带芹字的多,你这雪芹啥意思呀?”
“在雪中生长的芹菜耐严寒,生命力强呗,预示着咱闺女将来长大了健康,坚强,有毅力,就是取这个意思。”
“好鲁强,俺听你的。”
女儿省事不累人,吃饱了就睡,不哭也不闹的。瞅着她们母子健康,令我十分欣慰。
“鲁强你这不能老蹲在家里伺候我吧,咱马上盖房子了,得多挣点工分,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翠花月子仅坐两三天就下地了,非把我撵到队里干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