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知客僧紧张的直挠头皮,可惜头皮上光秃秃的,连个戒疤也没有。师父说,师父的师父是九个戒疤,顶顶厉害的。小知客僧也想要戒疤来着,师父说没有戒疤了,戒疤被戒除了。小知客僧又叹了口气,如果他也有九个戒疤,是不是一下子就能弄懂大人的世界?
“福海,上茶,上好茶!”方丈响亮的吆喝,声音里透着欢喜。
小知客僧福海顿时愣住。那个笑得很好看,唤他作“师兄”,还肯给他恭敬行礼道谢的女施主没被赶出来?方丈还让给上好茶,那可真是太好了!在寺里长大的小福海,平生头一次被人当师兄敬,开心!今天没蛋吃,也没那么伤心了。
云萱草抬脚进去,禅房主人专心手谈。左手白子,右手黑子。头发乌压压披散开来,遮住了大半容颜,只一双眼睛露出来。
这眼睛!萱草顿时想起了草原上的鹰,高高盘旋,随时准备俯冲,一冲,必致命。
还有这头发,黑发如水丝滑流淌,比大牌洗发膏代言人头发的质感还飘柔。这是声名显赫得道高僧五蕴子大师该有的模样吗?
萱草心里咆哮,面儿上却声色不动,敛眉施礼后,语气平静道,“打扰了,五蕴大师不在?”
对方不应,满室沉寂。
云萱草也不再问。只垂手默立,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地等。
眼角余光却快速将禅房打量了一遍。雕刻着莲花和云纹的禅床在正中央,左侧是一排书架,寥寥几本经书微微泛黄。右侧是两尺蒲团,蒲团中间,是棋桌,也当茶桌用,长发客正跽坐于此。屋子不大,却干净清爽,也没有萱草传统印象中的浓郁檀香味,倒是有不太明显的草木气息,还夹杂着很淡的药草味。
约摸一盏茶工夫,书架后转出一个人。
年约七十,身材瘦削高挑,身穿一件素净的灰色僧袍,一条简单的褐色棉裤。头皮光溜溜的,是正常僧侣的模样。
“贫僧在此。抱歉,劳施主久候。”来人揖手行礼,语气清和。一双眼睛也没有老年人惯常的混浊,很是澄澈清明。看向萱草的眼神,却有些复杂,似乎是多了些别的什么,类似于怜悯,或愧疚。
“五蕴大师客气,得您允准一见,信女荣幸。”云萱草恭敬还礼,视线停留在五蕴子脸上,看向那双清明慧目,“敢问大师,引我前来的,可是您?”
五蕴子呵呵一笑,目露赞赏,果然聪慧过人。恭敬向长发客行礼,“师祖,人给您带来了,弟子是告退,还是?”
云萱草心下一凛,长发客竟然真的是僧人。看年纪不过五十出头,竟还是五蕴子的师祖?
“怎么看出来的?”长发僧开口,说了萱草进门后的第一句话。语气倒比那双眼睛有人气,有温度。
“您是?”萱草迟疑了下,还是问出了口。她总得知道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又是为了什么事把她引来一见。总不能随随便便一个谁想见就见,想问就问,她还得乖乖全都配合。
五蕴大师意外地看了眼萱草。师祖十四年前离开青州,云游不归,行踪无定。这次供佛斋天大法会难得回来,消息传出去,求见的人如过江之鲫。师祖嫌烦,设了七道大关拦人,谁也没见。却不成想,最终只是为了这个倔脾气的小姑娘?
见师祖又不响了,却也没反对。五蕴大师自觉当嘴替,“这位是虚空大师,斩山寺上任方丈的授业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