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海潮般的哀嚎声中,过不多时,众人便迅速地收拾完毕,集合在歇脚的木屋门前,准备离开。然而,门前拴着的马匹却仿佛受到了莫名的惊吓,不但嘶鸣不止,还纷纷驻足不前,任凭众人怎么强牵鞭打也只在原地打转。
“这马怎么”众苗家汉子见马匹的反应过于异常,不禁倍感惊诧,其中一人对娜伊道:“坛主不好了,这些马怎么也不肯走,朝他们的样子看来,只怕此地有草鬼出现。”
慕容逸尘、慧见和燕氏兄妹听闻“草鬼”二字忍不住脸色剧变。
苗人口中的“草鬼”,也就是世人所谓的蛊。
江湖中有这么三句话:宁犯唐门怒,笑饮无灭毒,千万莫惹苗人蛊。
蛊,是苗疆的一种神秘毒虫。说它神秘,先是因为它的诞生并非如其它虫类一样通过繁殖而来,而是要通过特殊的巫术仪式方能获得。其次便是这种毒虫具有非凡的灵性和异能,或是能迷人心智,或是能杀人于无形,更有甚者,传说能替饲蛊者积蓄财物。
故老相传,欲炼蛊虫,须于端阳节前后,取百虫置器具之中,密封于地下,以鼓声惊之,令百虫相互吞噬,经年取出,独活不死者即为蛊虫。正如隋书地理志所载:“其法以五月五日聚百种虫,大者至蛇,小者至虱,合置器中,令自相啖,余一种存者留之,蛇则曰蛇蛊,虱则曰虱蛊,行以杀人,因食入人腹内,食其五脏,死则其产移入蛊主之家”。又如南宋严用和济生方中所言:“经书所载蛊毒有数种,广中山间人造作之,以虫蛇之类,用器皿盛贮,听其互相食啖,有一物独存者,则谓之蛊”。神秘诡异的炼制方式,注定蛊的存在就具有可怕的力量,大概是因为吞噬了太多的毒虫,活下来被称为蛊的虫不但寿命远远长于一般虫类,甚至有些在外形上也发生了变化。诸如那被世人传言剧毒无比,能幻化万千形态的金蚕蛊,其本身或是毒蛇、蜈蚣,或是真正的蚕虫,但外貌却已迥异从前,据说其通体呈金色,且“屈如指环,食故绯锦,如蚕之食叶”。或许就是因为蛊存在着外形会发生变异的可能,才会被世人夸张地认为其能藏形变化、来去无踪吧!
炼成后的蛊确实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但用途据说只有迷人心智、致人死亡和积蓄财物这三种,而实际上真正的用途只有前两种,至于什么积蓄财物云云则不过是路人杂谈,不足为信。蛊虫由于炼制时采用的虫类不同,活下来的虫不同,效果也是不同的,因此就出现了蛇蛊、蜈蚣蛊、蝶蛊、金蚕蛊等不同种类和用途的蛊,例如情虫一类的情蛊,只是用来迷惑异性心智与己婚配和合,一般并不会致命,而像金蚕蛊一类的蛊虫则被称为毒蛊,中此蛊者必死无疑。放蛊的手法也是千差万别,有人用蛊虫产下的虫卵放进他人体内,有人将蛊虫的身体制成具有毒性的“蛊药”,而有人干脆使用炼出的蛊虫作为武器,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当然,这些只是世人所能知道的一些零星的传说和记载,事实上,某些养蛊之人经过历代的钻研和传承,早就根据炼蛊的过程、炼蛊所需的虫类以及蛊形成的原因摸索并发展出一套技法,即蛊术。
蛊术远比单纯意义上的养蛊要可怕得多,苗人中炼蛊的人家大有人在,但真正精通蛊术的人却并不多见,因为个中奥秘不是被苗疆的一些教门珍藏就是以晦涩难懂的方式记录下来,令人难以一窥究竟,而根据蛊术炼制蛊虫,不但有很多炼制方法、过程有所不同,就连这些蛊的威力也远非普通方法炼制的蛊虫能相比的,苗疆流传着这样的一句古谚:“百只平常人家蛊,难敌师巫一只虫”,指的就是这件事,而其中的师巫说的就是精通蛊术的高手,这样的人在苗疆也往往被等同于能沟通鬼神的巫师。
毒蛊,特别是用蛊术炼制出的毒蛊,最是厉害,往往能令中蛊者死得惨不可言,而且有些毒蛊甚至能轻易杀死百毒不侵的高手,所以,在江湖上,有很多武功绝顶、不畏剧毒的高手,他们没能死在刀剑之下,没能死在见血封后的剧毒之下,却最终在持有毒蛊的寻常人手底饮恨而终。习武之人往往视用毒为卑鄙不齿的行为当然,到了用的时候还是得用,所以武林中以用毒著称的门派极为少见,除去以炼制作为暗器辅助的唐门之外,就只有一个无灭门。然而,即便是这两个在“毒”字上玩绝了的门派比起苗疆的蛊还是显得小巫见大巫,很明显,他们的毒再厉害也是死物,最多不过依附血气运行,而蛊则是活的,甚至还会在中蛊者体内繁殖。因此,尽管很多武人鄙视苗人的蛊,但江湖上的那三句话却将这些人的心中所想说得再贴切不过了,宁可激起唐门上下的众怒,宁可笑着面对无灭门的剧毒,却怎么也不敢面对苗人的蛊。
呵呵,大家不妨猜一猜,这是什么心态呢?
真的只是在形容蛊的厉害吗?
夜色中,哀嚎之声越来越刺耳,众人脸上的神色也越来越凝重。
蛊,到了苗疆,果然就遇到这么邪门的玩意儿。
慕容逸尘隐隐地觉得自己有些倒霉。
燕氏兄妹倒是显得平静了很多,但眉宇间仍是深深的抑郁,命运对他二人是如此不公,就连所到之处都不免会遇到意想不到的凶险。
够了,太累了,要来什么就来什么吧!
慧见双手合十,目光游离,口中含糊不清地念着经。他也是个苗人,尽管离家多年,但对于“草鬼”的可怕还是记得的,如果前方真的就是那种东西,可是大大的不妙。想到自己还有任务在身,慧见又急又怕,可眼下他除了念经也做不了什么。语无伦次地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慌乱之间竟将金刚经和楞严经给混在一起了。
这……罪过罪过呀!佛祖莫怪!
“管不了那么多了,”娜伊冲着手下人道:“就算是拖咱们也要把马给拖走,不然的话……不然的话……”说到最后,竟是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慕容逸尘忽地记起一事,滇中祭灵教擅长炼蛊,娜伊等人怎么说也是行家,应该会有些法子吧!于是道:“娜伊大姐,如果是什么蛊物的话,你应该有办法治它一治吧?”
娜伊摇首道:“从这东西发出的声音看来,威力只怕不小,再者这赤桥寨地处低洼之地,极为阴煞,又值夜间,最适合蛊虫活动,若是我们刚进寨子时,天色尚早还有消除的可能,现在只怕是不可能的了。”她对几人郑重地道:“实不相瞒,我自幼钻研蛊术,自问这天下的毒虫、蛊物没有不认得的,可是今夜感受到的这种阴煞之气却浑然与我所熟知的毒物不同,进寨之时全无迹象,传来的声音却带着十足的阴劲。就马匹逡巡,原地打转的表现似乎是有蛊物出现,但又似乎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