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眉,她仿佛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一个闯入者,一个游戏人间的精灵,一个随时可以洞穿一切、操纵万事于无形的神女。
在遇见叶轻眉之前,我其实从未想过冲破所谓宗法、礼教的樊笼,我是诚王的女儿,庆国的郡主,我以为纵使世道不公,我也是站在塔尖上的人,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没有什么可抗争的。
她的出现,她带来的那些新的、我闻所未闻的讯息,让那些生来就束缚着我的枷锁、镣铐逐渐都显明出耀眼刺目的形状——变得令人无法忍受起来。
如果没有她,我或许可以在母亲和兄长的庇护下安守本分地过完这一生,嫁一个如意郎君,养一双儿女,每日吹花嚼蕊,吟风弄弦,远离权欲和斗争,等我死后,我的封号也会和其他公主、郡主一样,附在母亲的纪传之后,记一笔“某李氏,帝之幼女,某年某日,下嫁于某家”,一如货品交易的清单存档,仅此而已。
我恍然觉得,人间本不值得,只是神仙谪世,教我遇见,从此便值得了。
叶轻眉活着的时候,我还小,我们之间曾有过许多美好的约定,但大都是等到我长大之后如何如何的:教我酿酒,两个人关起门喝个酩酊大醉,一起开一家天下第一的胭脂铺,带我把生意做到东夷和北齐去,登上大东山去看日出,在山巅云海之上为我立一个秋千……
她仿佛是一个天然的乐观派,她还说,待到天下一统、海晏河清的时候,要带我乘船出海,看看大海之外又是怎样一番天地。
我为了证明自己已经长大,总爱趁她不注意一把偷过她的酒杯,仰头将里边盛着的半盏葡萄酒一饮而尽,被她发觉,总会用手掌轻轻拍在我的脑门上。
我是不胜酒力的,抿一大口,就会不自觉地脸红,有一回晕晕乎乎地靠在她怀里,仰起脖子来亲吻她的脸颊,她低眉盈盈一笑,没有拒绝,我便借着酒劲得寸进尺地去吻她的嘴唇,她一把摁住我嘟起的嘴唇,摇头正色道:
“不可以。”
“那为什么哥哥可以?”
“小坏蛋!”她定睛看着我,绷不住扑哧一笑,继而对着懵懂错愕的我笑得前仰后合,捧起我的脸来轻轻揉挼了一回:
“睿睿,你怎么这么可爱呀!”